王家大夫人被婆婆问到头上来,倒也不慌张。
她眼波闪了闪,撩了云暮雪一眼,才慢声细语道,“老夫人且别生气。表姑娘如今也及笄了,和腾王殿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私定了终身,似乎有悖纲常。再者,姑奶奶好歹也是我们琅琊王家的嫡女,她和云大将军的女儿,怎能给人做妾?”
这话说得着实在理。
卢老夫人也无话可说。
萧腾有心想说自己到了边关就会休了芷莲郡主,到时候,他会给云暮雪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云暮雪就是他此生唯一的妻子的。
可是话到嘴边,他却咽住了。
不是他不敢说,实在是不敢冒这个风险。
就算在王家,他也不敢确保这话不会被传了出去,到时候,太子萧然和皇后还猜不出他的意图吗?
若是下令拦截他的二十万大军,那他,将功亏一篑。
不仅他和雪儿不能圆满,说不定还会祸及雪儿。
这样没有胜算的事情,他绝不能做。
他紧紧地捏着隐在袖下的拳头,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云暮雪和卢老夫人作难,看着王家的人眸中慢慢浮起了嘲讽的笑。
卢老夫人被这个大媳妇给气着了,按说她已经发话了,老大媳妇不该这么针对雪儿才是。
但老大媳妇却一点儿都不给雪儿留点儿脸面,这让她真的很不快。
“老大媳妇,这个家,只要我活一日,就轮不到别人来多嘴多舌!”卢老夫人终是忍不住发火了,她那一头银白色的发微微地颤着,紧握在龙头拐杖上的手也青筋直跳。
只是王家大夫人铁了心要羞辱云暮雪,分毫不让,听见婆婆这般怒气冲天,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冷笑道,“老夫人,表姑娘是您的亲外孙女,您护着她,别人自是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我们王家的女孩儿,不也是您的孙女?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您老总不能看着王家的女孩儿也学表姑娘,跟人私定终身给人做小吧?”
一句话,问得卢老夫人哑口无言,让她那张满是褶皱的脸涨红了。
的确,云暮雪的做法不足为取。
王家的女孩儿,就算是庶出的,也个个都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给人做小?
可是萧腾跟她说的那些话,她不能说啊。不能说,就意味着云暮雪要被自己的舅母表姐表妹们嘲笑一辈子啊。
这份羞辱,她怎么能受得了?
云暮雪也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好端端的来一趟外祖家,竟然被自己的舅母给羞辱了一番。
不过,她和萧腾是知道这其中的缘由的,无非就是王青桐喜欢自己却爱而不得,大舅母气愤不已才会出口无状的。
这也无可厚非,哪个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儿子?
身为母亲,她总不会去埋怨自己儿子不好,那就只能把气撒在她身上了。
只是她不想把王青桐喜欢她的事情说出来,弄得人尽皆知的。喜欢一个人没有错,错在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
看一眼紧紧抿着唇满眼愧色的萧腾,云暮雪忽然拉着他,一同在卢老夫人身前跪了下去。
卢老夫人惊讶地看着她的举动,就听云暮雪那清越的声音朗声道,“外祖母,外孙女不孝,才刚见面,就给大家带来不愉快。既这样,我们就此拜别了。等来日,外孙女再回来看您老!”
说罢,她端端正正地给卢老夫人磕了三个头。
萧腾也跟着她磕了三个头。
身为皇子,他这番举动着实令卢老夫人感动不已。
“好孩子,你们都快起来吧。”卢老夫人忙弯腰去搀扶云暮雪和萧腾,他们两个也不磨蹭,利索地起来了。
环视一眼四周,云暮雪含笑看了看几个表姐表妹,还有王青城,冲他们点了点头,就大步走了出去。
萧腾跟了上去,一句话都没说。
卢老夫人站在屋内,已是老泪纵横,喃喃念道着,“这一别,还不知何时见面,不知我还能不能等到再见你一面啊?”
云暮雪却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再也没有走的勇气。
看着卢老夫人那泪流满面的样子,王大夫人心里忽然很不好受起来,只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
她走了几步上前,抽出帕子想替卢老夫人擦泪,却被卢老夫人一挥手给打飞了,厉声道,“把他们赶走了,你心里是不是如意了?”
说罢,她拄着那沉香木的拐杖,笃笃地出了门,徒留下王大夫人一脸尴尬地站在那儿。
云暮雪和萧腾出了王家的门,径直上了马车。
车内,萧腾问云暮雪,“雪儿,你不后悔?”
云暮雪望着他那俊美无俦的脸,淡定一笑,“有什么好后悔的,人生在世,就该敢作敢当才好!”
不知为何,此时她的心里竟然没有悲伤,满怀壮志豪情,觉得自己就跟巾帼英雄一样!
萧腾看着她这副样子,忽然乐了:他的眼光果然不错,有哪个女子能如云暮雪这般坦率,这般豪迈,这般聪慧!
马车辘辘前行,离王家大院越来越远。
王青桐从王家飞奔而出,呆呆地站在门外,看着那渐行渐远的人马,忍不住热泪长流。
此生,他终究是和她无缘了。
只愿来生,他能捷足先登,守得美人归!
萧腾救出了云暮雪之后,一路往西北方向前行。这一路就不再停留,日夜攒行,只想早日离开大齐境内奔赴边关,早日和那二十万大军汇合。
云暮雪整日里坐在马车上,除了沿途短暂的歇息,基本上连车都不出来,也着实疲乏,只是她知道,这时候不是她喊累的时候,萧腾要是不把那二十万大军牢牢地抓在手里,不仅是他,就连她,将来怕是都要死无全尸了。
这一路,着实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