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画面太养眼好不好?
他不想再看下去。
那个清丽绝伦、优雅万方的女子,本该是他的太子妃的,可如今,却被自己的弟弟给拉在手里,这样的羞辱,真是让他颜面尽失。
他即使满腔酸涩,也无法发泄。
毕竟,这个女子,是他亲手把她推给了老九的。
萧然别开眼,不再去看云暮雪那带着淡笑的脸,只上前和萧腾打招呼,“九弟,没想到你逢凶化吉,竟然大难不死!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客套话,萧然就只剩下满脸的阴笑了。
对这个九弟,他防备之心甚重,当初听说他为了追随云暮雪跳入悬崖之后,他真是高兴地想高歌一曲来着。
不过过了几日,他就觉得生活里无聊透顶了。
没了萧腾这么个对手,他还真是寝食难安!
可如今萧腾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没来由地又是一阵压抑。
所谓的“高处不胜寒”,说的也许就是萧然这种人了。
萧腾也是做足了戏码,皮笑肉不笑地同萧然寒暄了几句,就拉着云暮雪的手上了马车。
云暮雪看着这明明相杀相恨的两兄弟,很是不解。
都斗得几乎你死我活了,还能说得下话去?
果然,男人的政治手腕,不是她这个只懂医术的小女子能看得明白的。
入了宫,他们就跟着萧然进了皇上的乾元殿。
老皇帝萧禹自打身子被云暮雪给治好之后,日常就在这儿接见臣子们。
入了殿,云暮雪就看见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上,端坐着的那个威严冷酷的君王。
他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头戴一顶镶嵌着几百颗稀世珠宝的皇冠,看上去雍容尊贵,举世无双。
但这份气势,平白让人忍不住低下头去。
怪不得这些皇子们都想登上这个宝座呢,原来,这至高无上的感觉很不错!
皇子们离这个位子只有一步之遥,所以,就越发有了争斗的动力!
正神游太虚的云暮雪,站那儿一直呆呆地打量着上首的老皇帝,全然没反应过来这可是在皇权浓厚的古代社会。
直到身边的人扯了扯她的衣角,她才回过神来。一低头,竟然发现自己左右的裙角都被人给扯在了手里。
左边,是萧腾。
右边,则是萧然!
萧腾扯自己的衣角还情有可原。
可萧然,是个什么玩意儿?竟然敢碰她的衣裳?
云暮雪偏过脸去,狠狠地瞪了萧然一眼,把裙角从他手里猛地给拽了回来,方才顺势跪了下去,跟着他们行跪拜大礼。
在悬崖底下住的久了,这乍一到了尘世间,云暮雪竟然有些不适应了。
什么跪拜,什么尊卑的,在崖底,统统都没用。
没想到,这刚出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得三跪九叩首的,着实累得要死。
好不容易行完了一套繁复的礼数,才听上首那个老皇帝威严的声音传来,“皇儿和云大小姐大难不死,朕甚是欣慰。”
他顿了下,云暮雪竖起耳朵静听,就听他接着说道,“皇儿年已二十有二,身子好了,腿能站了,真是天降祥瑞啊。朕问过钦天监,后日就是个好日子,皇儿就在那一日把终身大事给办了吧!”
没想到自己还没张口,父皇就先提了。
萧腾头一次对这个父皇相当满意。
他忙磕下头去,“儿臣谢过父皇!”
见云暮雪还直挺挺地跪着,萧腾又把云暮雪的头给摁下去,“还不快谢恩?”
云暮雪忙要磕头谢恩,却见上头的老皇帝摆了摆手,“云大小姐就罢了吧。”
云暮雪还是磕了一个头,抬起头对上老皇帝的眸光时,她不由有些不解。
为何不让她谢恩?
这可是她和萧腾两个人的事儿。
难道老皇帝是在照顾她不成?
可是,她隐隐有种不大好的感觉。
老皇帝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好似带着一丝狡诈,还有莫名的兴奋。
她也弄不清,想着待会儿回去再问问萧腾。
萧腾也以为父皇这是体谅云暮雪受了这么多日的苦,才不让她磕头谢恩的。
只有萧然,作为一个旁观者,不经意间,竟然捕捉到老皇帝眸中那一闪而过的老奸巨猾。
父皇,这是想做什么?
想想那日父皇寿辰的当日,竟然错把云暮雪当成了王语烟,萧然的心里就有些七上八下的。
看样子,父皇不打算放过云暮雪的。
老皇帝似乎是真的老了,没说几句就直摆手儿,“朕乏了,你们先下去好生歇着吧。”
云暮雪见老皇帝站起了身来,也忙跟着站起来。
众人躬身恭送皇上入寝宫,可老皇帝忽然又对着萧腾招了招手,“腾儿跟朕进来!”
萧腾看看云暮雪,唇角绽出一抹笑,“雪儿先到外头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父皇可能是跟他商量一些大婚事宜的吧?
毕竟,皇子大婚可不是一件小事儿。
云暮雪望着他那张俊美潇洒的笑脸,竟觉得有些不大真实。不知为何,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儿有些不大对头。
可这个关节眼儿上,她也不好问萧腾,只得和萧然退出了乾元殿。
她就站在殿外候着,可一等不来二等不来,眼见着日已当头,还不见萧腾出来。
她不由得急了,额头渗出了细汗,心也跟着突突跳起来。
萧然走上前来,看着她那张被日头晒得白里透红的小脸儿,莫名地竟有了些心疼。
他笑了笑,说道,“这大毒日头底下很晒,云大小姐不如跟孤到那边亭子下凉快凉快?”
云暮雪压根儿不想理他,这个渣男,现在也学得没脸没皮的了。想当初,是谁躲她跟躲瘟神一样?
如今看见她好了不傻了,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甩不开了。
斜睨他一眼,云暮雪连话都不想说一句。
萧然见云暮雪正眼都不看他一眼,只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
明明是自己的太子妃,如今就要成为腾王妃了,他只觉得浑身都绷得难受!
可云暮雪偏生一副对他爱理不睬的傲慢样子,真是搔中了萧然身上的痒穴,让他心里跟有只猫儿抓了一样,酥痒难耐。
可不管他怎么招摇,云暮雪对他一概不理,让他真是有些束手无策了。
强压下心头的怒意,萧然笑得很是和煦。
“云大小姐定是担心老九吧?你放心,老九比谁都能,断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那是当然!
我们家阿腾还能出事儿?
云暮雪白他一眼,转过脸去不再说话。
萧然见说不动云暮雪,不由讪讪而笑。
头一次,他被人这般忽略。
这让他堂堂一国太子,情何以堪哪?
两个人正僵持着,忽见从乾元殿走出一个内侍来。这个内侍不是以前的福全公公,看样子比较稳妥。
他手里拿着一副明黄的卷轴,见了云暮雪和萧然,就一下子抖开了,扯着公鸭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九子腾王人品端方,尊贵高华,又战功赫赫,功勋卓著!今二十有二,特赐陈国公府芷莲郡主为妻,后日完婚,钦此!”
圣旨在那公公扯长了的公鸭嗓子里念完了。
可是云暮雪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双耳内嗡嗡一片,像是有无数只的苍蝇在哼叫。
圣旨说什么?
怎么赐芷莲郡主为腾王妃呢?
她没听错吧?
这是萧腾的主意还是老皇帝的主意?
不,这一定是老皇帝的主意,他不想看着她和萧腾恩恩爱爱的,就想拆散了他们。
一定是这样的!
她上前一把扯过圣旨,就要撕烂,嘴里还恨恨地说着,“腾王殿下呢?我要见他!”
他一定不会娶芷莲郡主的。
在悬崖底下生活了这么久,他什么人品,她能不了解吗?
那公公显然没想到一个小女子竟会胆大包天,当即就冷了脸呵斥着云暮雪,“大胆,这可是圣旨,你想抗旨不尊吗?”
“胡说,我和腾王殿下早就被赐婚了,怎么又冒出这么不着调的圣旨?”云暮雪怒吼着,几乎失去了理智。
萧然赶紧上前从她手中抢过圣旨,交还给那位公公。
云暮雪气得就要去夺。
萧然忽然就凑近了她,一字一句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云大小姐,老九要是不想做的事情,你以为父皇能勉强得了他吗?”
“不,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是你们设好的圈套!”
云暮雪快要疯了,怎么事情一下子变成了这样?
萧腾呢?他怎么不出来跟她解释解释?
萧腾在她的千呼万唤中,终于负着手从乾元殿出来了。
还是那个一身白衣的人,还是那个高华冷傲的人。
可是本来见到他嘴角就扬起的人,今天却板着一张脸,那眸中的寒光让人不敢直视。
云暮雪立即扑了上去,抓着他的手摇晃着,“阿腾,皇上是不是逼你了?圣旨怎么变成这样了?”
下一刻,萧腾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那眼神看上去很是陌生,就跟从未见过她一样,一根一根地把她的手指从他的手上掰开。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冷冷地哼道,“本王乃是天潢贵胄,自然要和尊贵的芷莲郡主成亲。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痴傻无状的傻儿罢了,配不上本王!”
这话,从他那性感的薄唇里一字一字清晰地吐出来,几乎瞬间就冰冻了云暮雪的心。
这还是萧腾吗?
他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竟然嫌弃她身份不够高贵了吗?
是不是,老皇帝拿什么东西要挟他了?不然,他绝不会说出这样无情无义的话来的。
“阿腾,你倒是说实话,不管是风是雨,我都和你一起担着。你说过的,这辈子,只认我一个,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的。”
这是在悬崖里,萧腾对她说过的最美的情话了。
不过才几日的功夫,他难道全都忘了吗?
“本王说过,你不配,知道吗?”
往日里,他在她面前,从来都不说“本王”的。可现在,他用这个称呼来拉开了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成为了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云暮雪呆呆地看着面前依旧美得触目惊心的男人,泪眼模糊,面前的男人,已经变得有些陌生了。
可不管她怎么问,萧腾就是不肯理睬她,不肯正眼看她一眼。
到最后,他干脆厌烦地甩开她扯着他袖子的手,大步离开了。
乾元殿前,云暮雪颓然地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