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安笑了起来:“这可真是有趣,那么你现在还如此刻苦地学习管理内府,日后倘若真的住在京城,岂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只是住在京城,又不是与世隔绝了,”婉澜边走边道:“而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学,只傻乎乎的等着出嫁。”
“那就去住一阵子好了,”谢怀安忽然道:“横竖你也想不出什么得体的理由来回绝她,不如就带着阿恬去扬州散散心,也好看看陈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样人。”
婉澜接受了这个建议,她先回绣楼去将陈暨寄来的书信放好,才拿着陈夫人的请帖去长房寻秦夫人,而后者果然没什么异议,和谢怀安预料的一样,只有婉贤被留在了府里。
秦夫人亲笔回了陈夫人的信,她将邮政局的人招到了府上取信,第一时间送了出去——身在官宦之家总有这样的便利,陈夫人深切明白这一点,才会千方百计地想为陈启在官场上谋个前程。
她们姐妹在4月中旬抵达扬州,一人带了一个丫头,走的依然是水路,陈夫人派了她身边用惯的老妈子在府门前迎接她们,将她们直接引进内苑长房,陈夫人衣妆素白地等在那,见到同样一身素白地婉澜,眼底立刻蓄上泪意。
“澜大小姐来了。”
最后的“了”字带着哽咽,仿佛千言万语都在这一句话里了,婉澜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只好向她屈膝:“太太,请节哀。”
陈夫人拿帕子拭了拭干燥的眼角,向她点了点头,又露出微笑:“二小姐也来了,我听秦夫人说,三小姐最近在上学,她学的好吗?”
“尚可吧,原本也是想来跟您请安的,只是先生很严厉,所以才做罢了,”婉澜一板一眼地回答,又令立夏将秦夫人带给她的手信送上去:“家慈的小小心意,还请太太笑纳。”
陈夫人起身接了,又客气两句赞美两句,这才交给婢女收进库里,又安排了她们的住处。
婉澜和婉恬随着丫头到内苑的客房里去,她们将在客房沐浴更衣,一直休息到晚上膳点,立夏和小暑在浴房里伺候,婉恬将身子沁在热水里,又向下滑了一点,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向长姐道:“我这可是舍命陪君子了。”
“哦?君子让你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了?”婉澜仰着头,任立夏将她的发髻拆开,长发散在水瓢里打湿,又涂上皂荚:“你将来也会有这么一天,到时候少不得麻烦阿贤跑这一趟。”
婉恬又道:“你倒是在母亲面前应得干脆,竟然也不跟我商量一声,你的宏图大业怎么办?就扔那不管了?”
“哪能呢,可就算我留府里,又能做什么呢?”婉澜道:“怀安就要出府去了,等他带一些有用的东西回来,我才能继续那个宏图大业。”
婉恬有点好奇,不由追问:“他要出府?他怎么出府,出府做什么去?”
“你今天是转性了,竟然关心起凡尘俗物来了,”婉澜笑道:“他伪造了一封电报,说陈暨邀请他到京城去。”
“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连欺瞒双亲这样的事情都做出来了,”婉恬笑了起来,被小暑拿手巾擦了胸背双臂,陈府的婢女给她们送了杏仁皂,惋叹看了,撇嘴示意小暑将它搁在一边,还是用了家里带来的玫瑰皂。
“骄奢淫逸,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婉澜用了杏仁皂,上身涂满皂沫从浴桶里出来,坐到一边的木椅子里打趣妹妹:“又不是太后老佛爷,还非玫瑰皂不可了?”
“家里又不缺这一块香皂钱,”婉恬不以为意道:“再说了,我省一匹缎子,这玫瑰皂就省出来了。”
大家小姐沐浴过程繁琐无比,可这要是和宫里的娘娘们比,那就只能算是凑合了,等这双姐妹从浴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以后,两人身上都抹了香水,头发湿湿地散下来,一缕贴在脸侧,就像传说里山中的女仙。
陈夫人不喜欢太过漂亮的女人,但当这女人是自己儿媳妇的时候则又另当别论,再者说来,婉澜属于大气端庄的漂亮,知书达理又懂进退,莫说是做陈家主母,便是进王府做福晋也绰绰有余了。纵观陈家全族,在陈暨这一辈里,向婉澜这般出挑的儿媳妇可是绝无仅有,只想想祭祖时女眷们在一起,她带上这般人物出现在老宅,管准羡慕死那些妯娌太太们。
她这么想着,脸上表情便更和蔼一些,又关心起谢家夫妇的身体健康和谢怀安的学业,婉澜不欲跟她坦白他们的打算,便只说还在上族学,眼下科举已经取消,便只能准备考京师大学堂了。
陈暨曾经跟陈夫人提过一句,说婉澜打算劝谢怀安从商,这事陈夫人到现在都还记得,并因此对婉澜生了一些不满出来,如今听到谢怀安打算考京师大学堂,只以为她算盘落空了,心里满意的紧,不由道:“正应这么做,谢家百年门第,重荣本就该继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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