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纬的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皆是疑惑惶恐。
新皇脸色更沉了几分,黑如锅底:“帝氏王君,孤是不是对你们帝氏太纵容了,以致于你现在什么谎话都敢说!”
“回皇上,我不是胡说。”帝纬不慌不忙,道:“还记得帝妃娘娘身边的婢子吗?”
“不仅仅先帝死的蹊跷,帝妃娘娘之死,也是因为太上皇和老太后算计!”
常沐泽眉头瞬间蹙紧,眼神下意识的看向常景棣。
常景棣一如既往的冷着脸,看不清情绪,似乎听不到周遭的声音。
他也完全没有参与的意思。
想到以前常景棣说过的话,常沐泽收回视线,冷哼道:“如今老太后已死,太上皇出家修行。”
“死无对证的事,帝氏王君现在翻出来,如何查证?”
“莫莎就是证据。”帝纬吸了一口气,道:“当初帝妃娘娘的合欢宫全部陪葬,只有莫莎逃了出来。”
“她不敢留在上城,潜回帝氏,将一切真相尽数告知,帝氏的人曾想过讨回公道。”
“可,到底是异族,多年来无法和镇北王取得联系,也无法来上城,无法将真相告知众人。”
“现在有机会了,帝氏自然不愿意北荣的人被蒙在鼓里!”
常沐泽面色紧绷。
藏书阁搜出来先帝隐藏的遗诏也好,大祭司交出来的先帝遗诏也罢,本就让人动摇怀疑。
再来这么一出,他这刚坐上的皇位,岌岌可危!
常沐泽深吸一口气:“帝氏王君深知其中利害,却凭一个婢子的只字片语闹到朝堂上来,简直荒唐!”
“况且,那莫莎和端王张赫曾经闹过一回朝堂,却没提及此事,你现在站出来,不觉得不合理吗?”
帝纬一笑,双眼和常沐泽对视:“当时太上皇执掌朝政,莫莎一个婢子,岂敢揭发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皇上,说到这,您难道不想知道先帝是怎么死的吗?”
常沐泽忍住心底的不耐,沉声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明先帝是被太上皇和老太后害死的?”
帝纬看到他慌了,越是不急不缓,笑道:“自是人证物证齐全,还请皇上下令,把人请进来一一陈诉!”
常沐泽心都要跳出来了,迎着百官的眼神,又不得不道:“好,就依你的,把人叫进来!”
“帝氏王君,有一点你可得弄清楚,朝堂之上不容儿戏,但凡你的认证物证有问题,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帝纬看了眼一旁的常景棣,想也不想,信誓旦旦道:“我以帝氏王君的身份,保证没有虚言。”
“好!”常沐泽怒极反笑:“传上来!”
帝氏王君早有准备,把候在外边的人叫进来了。
两个老者相互搀扶着,进门后跪下行礼的动作很不利索,颤颤巍巍,像是要当场倒下一样。
徐国公一眼认出了两人,惊诧道:“这,不是早前的林太医和袁太医,你们二人早就返乡养老,怎么会出现在这?”
两位太医穿的并不体面,粗布麻衣,瘦弱衰老,和乞丐之间的区别,只是一个干净,一个不干净而已。
他们当年在太医院是几把好手,赏赐和月俸不少,回乡养老前也领了一笔银子,不可能混成这样。
皇上还没开口,徐国公不敢多问。
其他人也满是怀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何归乡的太医,会被帝氏的人找到,还带到朝堂上来。
两位太医归乡养老的时候,皇上还没出生,是以,不认识这两个人。
他蹙着眉:“两位先起来,说说先帝驾崩前发生了什么?”
两人起身,晃悠悠的身子仿佛无风自晃。
林太医声音沙哑,先一步道:“回皇上,先帝驾崩,的确不是因为心衰力竭,旧疾难医!”
常沐泽只感觉一股凉意攀上头顶,手狠狠落在龙椅上,整个身子弹起来。
一旁的小太监低声提醒道:“皇上,稳重,且看他们接下来怎么说。”
常沐泽还是保持站立的姿势:“继续说,一口气说完!”
林太医吓得脸色煞白,袁太医接过话,声音同样沙哑:“回皇上,当初草民几人奉命给先帝把脉。”
“先帝的脉象,符合忧心操劳后的衰竭之症,草民几人商议后,给先帝开了对应的方子。”
“后来脉象的确好转,每隔一日的平安脉,也确定没有问题,不过在帝妃娘娘病逝后,先帝脉象再度出现了问题。”
“草民几人都发现,比起心衰力竭,皇上的脉象,更像是中了某种慢性毒药。”
说到这,袁太医抬袖擦了把额间的冷汗,不敢继续往下了。
常沐泽蹙着眉,不悦道:“为何孤从未听过,先帝曾中慢性毒药,难道是孤年幼了,镇北王,你听说过吗?”
常景棣被点名,面上依旧冰冷:“回皇上,臣从未听说过先帝是因中毒而亡。”
“这就对了。”常沐泽扫了眼两位太医,冷笑道:“孤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们当时隐瞒了真相?”
两位太医再度跪下。
年事已高加上身子的原因,袁太医跪下的时候,直接扑到在地,
没站起来,伏在地上支支吾吾喊冤:“皇上明鉴,这件事另有苦衷,帝妃娘娘没了的那日,先帝悲痛之下几番吐血,加重病情。”
“草民等人把脉时候,察觉慢性毒药的存在,不敢把结果告诉先帝,只能告诉贤妃娘娘,也就是才薨了不久的老太后。”
“可,可……”
袁太医又一次停止声音。
常沐泽在也忍不住,拿起身边的茶杯朝底下飞去:“说,一口气说完,别支支吾吾,既然来了就是要让真相重现天日!”
“再欲言又止,孤这就叫人砍了你们的脑袋,给先帝陪葬。”
袁太医被皇上的怒火吓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林太医勉强稳住心神,低声道:“皇上,不是草民不说,实在是大逆不道啊!”
“老太后知道先帝中了慢性毒药后,以担心先帝病情加重为名,让草民等人不准让先帝知晓,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草民等人以为老太后这么做,是不想打草惊蛇,引起恐慌,要悄悄揪出妄图弑君的凶手。”
“但,直到又过了一年多,先帝驾崩,老太后和太上皇也没能揪出真凶,中毒之事更是没半分消息透出。”
“那时候草民几人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这毒,只怕和老太后,太上皇脱不开干系!”
林太医越说越激动。
中间停下来,恢复了心智,才继续颤抖着声音往下说:“草民几人无法和绝对的权利对抗。”
“卷入这种是非中,只能以还乡养老辞官的方式,隐晦的表示草民几人不会多言。”
“饶是做到这份上,太上皇和老太后还是不放过草民几人,袁太医和草民,是知道真相后仅存的两人了!”
“剩下的陈太医,王太医,章太医和玄太医,全部举家被灭,草民和袁太医两人察觉不对,离开上城后立刻换了身份,逃过一劫。”
“这些年,我们二人以乞丐的方式活着,毫无尊严,毫无体面,如此,勉强保住家里人的身份。”
林太医哽咽着,拼凑着之前的真相。
袁太医早就控制不住,回忆让他不顾一切,伏在地上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等林太医陈诉完真相,袁太医发憷一声亢长的嘶吼:“是太后,是老太后和太上皇,杀了先帝!”
“先帝中毒的事情,草民几人只告诉了老太后,旁人并不知晓,能杀人灭口的不会有旁人!”
“这些年,我们像狗一样东躲西。藏,不敢露出半分身份,终于等到把真相告示天下的这日。”
“皇上,你要为那些人做主啊!”
袁太医的声音哀恸,整个大殿内都是悲恺之气。
朝臣们,却是心思各异。
卷入此等是非,有的恨不得堵住耳朵,把自己当做透明人,完全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