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的爷吃醉了,正好进来时遇到了杜妈妈……”鹿鸣低声道“许是昏了头,把杜妈妈认成了奴……”
锦奴初时有些恼怒,毕竟这有损她的颜面,再听则是大吃一惊,什么意思?把杜妈妈错认成了鹿鸣,错认之后,能做什么?细听动静,脸色变换,片刻后,叹口气“这个冤家。”
说实话,事到如今,杜妈妈已经有些碍事了。所以这几日,她正在有意无意暗示对方可以回家养老。如今出了这事,杜妈妈走不了了。
“去院里盯着。”锦奴自然对老喇唬不满,可是也懂,对方这一阵因为无法参加武举,郁结在心。他愿意折腾也好,总归不用压在心里。
鹿鸣应了一声,出去了。这么吵,锦奴也睡不着。干脆起身引亮烛灯,坐到了书案旁,随便拿了一本书想要看,却不想是那个杀才誊抄的《水浒》。这下更心烦,不由盘算起明日该如何收尾,又如何惩治一番老喇唬。
外间又有动静,进来的却是二嫚儿“这是怎么说的?多吃了几杯酒,也不瞧瞧谁家的菜,就乱拱了?”
她如今被老光棍快宠上了天,六百多里路,虽然有些疲惫,却一点都不辛苦。每日只盼着这种爱怜多一些,长久一些。因此得到老光棍回来的消息,也就不顾脸面的追了过来。却不想竟然遇到这么一个事,只好先来给那冤家灭火。
刚刚进来时,她也瞅了眼,这怕不是早有预谋吧?那么大,这次可是一次喂饱了。
“你也来气我。”锦奴合上书,抱怨一句“吃多了酒?我瞧着那是借题发挥。那么大,他最喜欢了。”
二嫚儿哭笑不得,坐到了锦奴身旁“得了,得了。你不是也舍不得杜妈妈吗?如今就当不知道,就好了。”
“说得轻巧。”锦奴原本不过是假意发怒,此刻却有些弄假成真“那是我的奶娘,你让我……”
“他考不得武举,不敢去考文举,心里憋着难受。总这样,身子会垮的。男人嘛。”二嫚儿痴痴一笑“吃着碗里盯着锅里的,永远没个够。你越拦着,他就越想,你不吭声,他难道放着妹妹这样的大美人不疼爱,去勾搭老菜帮……呸呸呸……”
锦奴一听,没忍住笑了起来,拉住二嫚儿的手“姐姐可不是那……,否则他能见天的往你那跑?”
“瞧瞧,这又拈酸带醋到我这了。”二嫚儿一副恼怒模样“没良心的。”作势甩开锦奴的手。
奈何锦奴如今跟着老喇唬学的赖皮了,竟然不放。
二人正打闹,有人闯了进来,摇摇晃晃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去去去。”不等锦奴开口,二嫚儿直接道“让腊梅和鹿鸣给你洗洗去。”
“鹿鸣不成了。”老光棍浑浑噩噩,摇摇晃晃转身向外走“累着了……”却又停了下来,回身道“俺还可以考武举。”这才走了出去。
原本板着脸的锦奴一听,和二嫚儿对视。
“原来是高兴的紧了,那就疯癫疯癫好了。”二嫚儿笑了出来“憋着也不好。”
第二日一大早,老光棍从两只睡不醒的雌虎身旁爬起来,蹑手蹑脚的出了卧房。经过稍间时,瞅了瞅炕上抱在一起同样没睡醒的鹿鸣和腊梅笑笑,走了出去。
不同于郑家,如今芝麻巷后院里,二嫚儿和锦奴跟前听用的都是从郑直院里提前以各种名义调过来。而锦奴院里原本的下人除了杜妈妈还有几个绝对可靠的,其余的一进京,都被安排了不错的出路,打发走了。
所以六太太搬出去后,老光棍已经不再需要隐藏踪迹,甚至荒唐的打算让二嫚儿和锦奴分处正房左右套间。奈何两位胆气壮的妇人不答应,因此如今还是分属东西二院,至于六姐,十三姐还有唐姨妈,则在西跨院的后院。
没来由的郑直又想到了孙二娘,这些下人都是对方调教的,嘴很严。奈何他学不会如何调教,可惜了。
走出正房,也不见丫头们出来洒扫,只有杜妈妈正在院中游廊角落发愣。郑直又蹑手蹑脚走过去,从后边抱住对方。似乎早有准备,对方连挣扎都不愿意,就靠在了他的怀里“娘子没事吧?”
“放心。”郑直低声道“气,是自然的,却不是气你,而是俺。”
“爷真坏。”杜妈妈呢喃一声,转过身抱住了郑直“奴更坏。”
她也晓得,无论从何说起,她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奈何舍不得。郑直只问她日后能不能永远守着十娘子,待得到肯定答复后,就一起筹划了昨夜的事。
“那就用一辈子补偿吧。”郑直原本打算晨练的,可瞧着如今的局面,只好作罢,按下了杜妈妈。
日出日落,整整一日,郑直安排了满满一堆事。奈何从东院到二门不过十几丈的距离,可是他走了一整日都没有走出垂花门。中午被三奶奶当着十娘子的面数落一阵后,郑直就从东院出来了。然后在门口遇到了过来找十娘子和三奶奶散心的唐姨妈。好不容易下午从对方跟前脱身,又在南花园外遇到了正准备把逃课的三奶奶抓回去的六姐。
如此当初更时候,三奶奶从东院回来,才发现上午就没影的郑十七已经等着了。自然又是好一阵贬损,直到对方老老实实拿出一间京师的铺面,这才收了神通。奈何人力有穷时,哪怕郑直想着‘宜将剩勇追穷寇’,奈何他已经‘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身复伤’。于是又被抢去京师附近一座五顷的庄子。
面对三奶奶的锋利小刀,吓得郑直第二日天不亮就从家里逃了出来。太可怕了,照这速度,他留给自家大娘子的可就没多少了。
“如今王妃遣散了府内大部分冗员,长史司也就俺们几个有官身的,旁人有门路的也都自谋生路了。”申王府左长史郭瑀如约再次来到当初众人时常相聚的小院“王府那边的工程倒是愧对了郑解元。”
“这是哪里话。”郑直赶忙道“人力有穷时……俺就是觉得和郭左史投缘。”
郑直也是慷他人之慨,毕竟他和申王府如今并没有买卖来往。六太太带来的老家奴虽然有些不规矩,可是大面上还过得去。之所以上半年亏损巨大,就是因为填申王府这个窟窿。郑直把持东门号时一直和申王府有买卖来往,交出之后,这些买卖依旧在进行。如今申王死了,之前为王府采买准备的东西,很多就做不得数。
“俺也是。”郭瑀端起酒杯与郑直对饮。
郑直原本以为郭瑀会颓丧,却不想反而隐隐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意思,思虑片刻懂了。一入王府永绝仕途,如今申王死了,又没有后代,倘若王妃再死了,郭瑀他们这些王府官说不得就能重回正途了。
心中对偷王妃的筹划,又多了一分信心。大伙都盼着王妃早点死,他若是把人偷出来,这些人就算发现蛛丝马迹,也肯定会为了前途守口如瓶的。
“俺如今也认识几家手艺不错的金铺,若是府里有需要,俺也能效劳。”郑直为对方斟满酒。
郭瑀哭笑不得“这就要问常嬷嬷了,俺做不得主。”
“哦?”郑直皱皱眉头“不是那位黄嬷嬷管事吗?”
“王爷薨逝,太妃和王妃都挽留,可常嬷嬷执意回宫了。”郭瑀解释一句。
“哦。”郑直顿时大感失望。他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打听这位黄嬷嬷的下落。却不想,人家又跑进宫了。宫中听人讲有数万人,他去哪找?又咋进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