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皱眉想了想,不确定的问“是不是‘拜拜’?”
“对对,就这口音。”樊二汉赶紧确认。
白石扭头对看监校尉说“把店里所有人都带过来,俺要画像。”不用说,这又是一个穿越者,当然也有可能就是那个台湾骗子在故布疑阵。
“郑解元,你听俺说,俺家祖上可是大明第一皇亲,俺鼻姑祖父就是太祖高皇帝;鲁王都跟俺家是亲戚;曾从祖姑还为仁宗贵妃。”
“郑兄弟,俺跟你讲俺家祖上娶过好几位公主。俺高祖父就是驸马都尉;高祖母是高皇帝第十二女永嘉公主。”
“小郑,俺家若是复爵,是实至名归,朝野共庆。俺传圭袭祖后,一定再接再厉进爵封公,重现祖上荣耀。”
“郑五郎,不是俺吹,没人比俺家更佩这个爵位。俺为了这个爵位,这二十七年活的人不人,鬼不鬼;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些大头巾,一棒子穷矬大,俺家为大明拼命的时候,他们还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刨食呢。这都不算啥,俺大父为了这个爵位,把命搭进去了,俺爹为了这个爵位,一岁时就被两位祖母大人抱着住进了诏狱。几十年里,被下旨斥责那是家常便饭,夺职拿问,下狱在俺家也是司空见惯。别看俺送给你家大院子,一堆仆役,可俺家日子过得紧着哩,都是拆东墙补西墙,挪的。也不单单是对你家,都一样,都一样。俺为的啥,为的就是落一个好名头,在复爵的时候,让大伙念俺家一点好。你讲,让你讲,俺家配不配这个爵位?”
“五虎,不要以为俺喝多了,俺现在清醒得很。俺家之所以这么苦,这么难,固然天意弄人,可也是人祸。”郭勋讲到这,眼睛里释放出无尽的恨意“俺郭家人太多了,心不齐。俺家若是复爵了,一定重修族谱,将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全都开革了宗籍……”
“到底是同根同源,过了,过了。”郑直有些无语。郭勋想要灌醉他,所以并没有直接回禄米仓,而是找了借口,来到了东城明时坊一家不错的酒肆吃酒。
郑直对于旁的也许不算精通,可是两年的市井生活已经让他能够轻易看穿郭勋的心思。于是顺势而为,仗着各种作弊手段反而将郭勋灌醉。原本打算借机询问对方到底意欲何为,不曾想……看来郭武生也是压抑了很久。
“呼”郭勋情绪宣泄片刻后,靠在椅子靠背上长舒一口气,一边揉额头,一边问“五虎也莫灌俺了,俺服了。拼酒拼不过你。”
郑直有些尴尬,看来之前郭勋也不过是借题发挥“郭武生海量。”
“不成,不成。”郭勋摆摆手,又将身子伏在八仙桌上,以胳膊支撑脑袋“五虎认为俺这人咋样?”
“豪爽。”郑直想都不想就直接回答“值得结交。”
“呵呵。”郭勋醉眼迷离的看着郑直“五虎这样不成的,你这样要吃亏的。”
郑直不明所以的看着郭勋“郭武生何意?”
“你这样交不到真正的好朋友的。”郭勋自顾自的拿起筷子,吃了口菜“交朋友贵在交心。五虎看似和谁都热络,对谁都毕恭毕敬,其实人家会认为和你隔着心。”
“还望郭……兄指教。”郑直确实被郭勋的这个话题吸引,也不管对方意欲何为,直接求教。他也感觉到了,不讲别人,郑虤明明是他的仲兄可是对赵耀庆的关怀远超对他。这里固然有心怀嫉妒,可郑直总感觉还应该有点别的。
“俺去过你家两次。”郭勋拿起酒杯,却发现里边空了,郑直赶紧起身为郭勋斟满酒“第一次看不真切,可今儿个俺看出来了。你那俩兄弟和五虎不亲。”
郑直讪讪不语。
“这有啥。”郭勋不以为意“但凡有本事的都这样。不讲别人,就是俺家,一样。”
“还望郭兄教我。”郑直就算作弊也喝了不少,如今警惕性降低,不由跟上了郭勋的话术。
“呵呵,俺刚刚讲了,俺家也一样,如何教得了五虎。”郭勋讲完喝干酒,又开口“俺要讲的是,交朋友的目的是为了啥?”
“……”郑直还真没想过,不由语塞。郭勋也不催促,同样起身为郑直斟满酒,看得出郭勋现在也是强撑,一杯酒竟然撒了两杯的量“自然是志同道合,互相激励学业,闲时一起游玩。”
“那俺再问五虎是咋挑朋友的?”郭勋不置可否。
“一切随缘,志同道合。”郑直不得不又拿出冷饭。
“错了,错了。”郭勋摆摆手“挑朋友首要就是彼此地位相当。好朋友是那个永远和你地位相差无几之人。”
郑直茫然“这是何道理?”
“结婚尚要门当户对。”郭勋却自有道理“交朋友也一样。五虎之前名不显于外,认识的朋友都是同龄人。如今五虎即将名满天下,你回过头,再去找之前的朋友。就算你不在意,他们呢?因此只有彼此地位相若才能畅所欲言。对不对?”
郑直想了想,点点头。
“同样的,以五虎之才,迟早有一日会一飞冲天。今日之朋友若固步自封,又何尝不是昨日之朋友?所以只有同样不甘人后的朋友才会跟五虎始终如一,畅所欲言。”郭勋笑着端起酒杯与郑直对饮一杯“朋友是要彼此成就的。”
“高论。”郑直喝了一杯反而清醒了一些“看来俺日后一定要和郭二郎多亲近亲近。”
“好说,好说。俺们是同袍,又在一个学舍,自当互相提携。”郭勋笑着应承下来“五虎也莫怪俺刚刚出言不逊,倘若易地而处,你甘心吗?俺也打听了五虎家的来历。同样七世为大明尽忠。可谓忠良之后,不过是想要靠笔杆子吃饭,却被那些大头巾挤兑。说到底,和俺们一样,朝里没人。”
郑直点头,心里却懂,郭勋估计这是后悔之前调门拉得太高,语涉文臣,想要找补。同时潜移默化之间,将他们二人划为一股“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俺感觉郭二郎对俺是掏心掏肺的。”
“过了,过了。”郭勋摆摆手“俺就是感觉和五虎投缘。上次若不是俺家泰山的事,是真的想等五虎回来,求教《五千言》的。”
“郭二郎言重了,言重了。”郑直有些无语,这还没完了。上次啥情况谁都懂,你不提也就算了,如今提出来,俺咋接?讲不在意?那不就是没把你郭勋放在眼里。在意?这以后还咋相处?突然他反应过来,这并不是郭勋在找补,而是试探,试探郑直的诚意“实话实讲,俺上次回来没有看到郭二郎确实颇为失望。”
郭勋忙不迭的拱手“惭愧惭愧。”
“郭二郎稍等,听俺讲完。”郑直阻止了郭勋继续表演“这段日子俺也想了很多,也曾想到过那次七元会,慢慢也有了些心得。俺们二人虽是同袍,却见面次数不多,郭二郎头一回见俺就送了一份大礼,还帮俺解了燃眉之急。之后并未对俺有过任何要求,可俺呢?却并未对郭二郎有过任何帮助,甚至若不是郭二郎刚刚诉说,俺都不晓得郭二郎家中辉煌。如此俺还去怪郭二郎,简直是求全责备,活脱脱一个小人……”说着给了他自个一巴掌。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何苦。”郭勋赶忙起身按住了郑直还要自扇的手“都怪俺,提这干嘛,不提了,不提了。五虎这明明是君子所为,坦坦荡荡,如何自污,打住了,莫再莽撞,俺不答应啊。”心中不免对郑直高看一眼。他的这一招,大巧若拙,没脑子的人看不出;没有阅历的人看出来,也无法做到无懈可击的应对。可郑直不但看出来了,还用一巴掌,逼着郭勋偃旗息鼓,说不得日后谁要以此作法,他还需要为郑直作证。果然,郑解元不简单。
“俺有个想法,就是不晓得郭二郎答不答应?”郑直顺势而为“不如俺们学那《说三分》,也结拜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