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直出了喜鹊胡同,并没有回前边,而是直接坐着贺五十的车去见一个重要的人,有些事该摊牌了。 初更时分,江侃来到了朝天宫西坊棉花胡同外,这是郑直给他安排的和四当幕后之人见面的地方。再次复盘了一下这段时间准备的所有说辞后,江侃走下车,来到了胡同,后边又说你大哥在哪当官。之前我想不通,如今懂了,你是要为你前世的兄长报仇雪恨。”江侃终于绕过了弯“青龙可是丢了一千多万两,我要一百万两,不多吧?” “嘉靖会满打满算也也就勉强凑一百万两。”郑直吐出烟,烟气遮住他的脸“俺们通过牙行前前后后大概有五十……” “我承认,想岔了。”江侃打断郑直的话“估计那些银子都成了牙行的那些股票。” 如今在牙行挂牌的有将近两百家商号,每家的股票都多多少少涨了些,最少的都涨了两成。而之所以书中会不断提郑直,很简单,应该是郑直与别人合作,开设了一个类似牙行的骗钱生意,然后将教匪的银子吸收了。然后随着牙行倒账,这些银子一下子化为了无有。而那个人江侃怀疑就是袁恺,毕竟倘若没有自己的穿越,被张延龄逼得退无可退的郑直还是会和此人合作。 “那还搞牙行不?”郑直不确定的问,他是真的拿不定主意。虽然已经将教匪的一百万两黄金抢了,可是江侃言之凿凿。那么一旦牙行倒掉,那至少一百万两银子就没了。一百万两啊,一百两都够仓廪之家丰衣足食的过上三四年了。 “搞啊。”江侃想了想“既然是兄弟,也不瞒你,我打算今晚上去牙行的。” 因为郑佰被赶走,江侃通过梅琏安排进牙行的人除了一个留在账房外,其余的人都被替换了。银库里边到底有多少银子,江侃只能猜一个大概,不过三十万两应该有的。 买卖股本的银子当然不会长时间存放在牙行,至多是当日一部分未凑够全额的款项,还有就是日积月累下来的手续费。其余的则由几家京师本地当铺聘请镖局在当日休市后,转去各自当铺的银窖。这些当铺背后盘根错节,模仿四当模式,开具银票,方便交易和安全,也不怕本地啦唬和强盗。 按照股本牙行规矩,每笔交易收取金额的一分,听上去不多,可是已经有至少十八万两了。偏巧据江侃所知,今日因为四当涨疯了,原本要买入其他股本的几个商人的银子被挪用,有部分预付款项就存在了三不牙行,拢共有三十万两左右。也就是说今夜牙行银库里有大概五十万两银子。算上之前郑直掩护他赚的五十万两,差不多够了一百万两了。 “你的意思是……”郑直无语,又来了。 其实江侃若是真的抢三不牙行,真的不难。因为最初就是存着招摇撞骗,所以梅琏在设立三不牙行时,并没有修造地下银窖。而是将周围院子租下来,简单加固之后就充做了银库。 再加上郑七姐等人彼此猜忌,故而如今的牙行看守是从各家抽调的,拢共百余人组成的护院看管。这些人看上去人多势众,可内里互不相熟,彼此缺少信任和联系。 “一旦有了股灾,那些银子,进去了,你以为他们还能吐出来?”江侃搓搓手“咱们都不是正常人,也不是正经人,辛辛苦苦给他们打工,那些人也配。别跟我讲你姐跟你关系好啊。” “多会动手?”郑直想了想问。他一听,就晓得江侃这走的还是老路子,立刻熄了将剩下的一百万两银子搞出来的想法。也对,做人要知足,他已经抢了一百万两黄金了。 “一会。明天冬至,牙行按照咱们的规矩休市一日。我们有一整日的时间。”江侃从怀里拿出一张简易图“我买通了他们张家在里边的一个管事,药已经下进去了。” 为了合作,在大伙一致同意下,郑七姐‘主动’让出了半成,其余每家让出一分的股份给了建昌侯夫人,如今真正成了十家。建昌侯夫人也成了仅次于定国公夫人的第二大股东。既然入了股,张家自然也要派人进入牙行各处。江侃买通的那个管事就是负责采买供应饭食的。很显然,若不是郑直今日坦诚相告,江侃就打算吃独食了。 “三弟到底咋想的?”郑直看着江侃“俺跟你讲了这些,你就拉着俺一起抢银子?” “我又不傻。”江侃光棍道“原本咱们就没商量好怎么引爆孔方兄弟会的会票。如今正好一锅烩了。只是我之前打算吃独食,如今……以后一起赚银子吧。” “俺要成亲了。”郑直却摇摇头“这次俺帮你,多少俺都不要,可是以后这种事俺不掺和了。”他接受了江侃这有些无赖的解释。 江侃盯着郑直瞅了半晌“听意思是金盆洗手了?你可不要这样想。一般这样想肯定就歇菜了。” “为啥?”郑直莫名其妙。 “我也不懂,可这是规矩,本来一切好好的,你一说金盆洗手,最后一把,最后一次,绝对出事。”江侃认真道“你可以休息,不能金盆洗手,最起码这次不是最后一次,快说。” 郑直哭笑不得“行,不金盆洗手,这不是最后一次,我歇歇脚。” “行了。”江侃松了口气,张开双臂拥抱郑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会后悔的。” “不会。”郑直听得似懂非懂,却晓得对方的话不是好话。 “打赌。”江侃立刻道“输了,你就给我养着祝英台,让她多生几个。” “……滚。”郑直咒骂一句。 明个儿就是冬至,人们早早就收摊筹备过节,三步牙行的护院们虽然不能回去,可是因为得了各自东家的重赏,也没有不满。更让他们高兴的是,张家还另外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饭,不但有肉还有美酒。若是当值不能饮酒,还能多分到一只烧鸡。院子里从傍晚就喧嚣起来,推杯换盏,到了初更才慢慢静了下来。 二更天时,一支五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停在了三步牙行的大门外。从头车上跳下来一个人,走到门口叫门,不多时有人从里边费力的打开大门。叫门的人立刻挤进去帮忙,将两扇正门彻底打开,片刻后五辆马车鱼贯而入。 “瞧瞧,这就叫专业。”戴着面巾的江侃嘚瑟一句。走出车厢,跳下马车。 郑直哭笑不得,也戴着面巾跳下马车,后车里的朱千户立刻凑了过来,院子里不少护院已经倒在地上。郑直瞅了瞅跟在江侃身后,乱哄哄往后院走的一群乌合之众“都别乱,把这里所有人都抬进屋里。记着抹脖子。” 江侃也不问为什么,立刻拦住众人,催促他们照着郑直讲的去做。这些人都是他在大抢真定后,重新秘密招募和训练的。别的不讲,最起码忠诚度提高了不少,当然也有限。好在江侃的银子着实喂饱了几个骨干,当即按照郑直的吩咐,率领众人动起手来。 郑直带着朱千户趁此空隙,开始走箭道,绕着内院转了一圈“西墙那边是谁?” “我提前租下了。”江侃得意洋洋的回了一句。 “那就凿墙。”郑直看对方不懂,立刻道“天亮后,这里若是进进出出,你当人家瞎啊?” 江侃租下隔壁两边,就是怕动静太大惊动了旁人,真的没有多想。赶忙举一反三,对身旁的总司令道“东墙,西墙都砸开。”看郑直不懂,又解释一句“东边我也租下来了。” 郑直不再吭声,拿出烟点上。看着江侃指挥着四十来个强盗将院子里的百余名护院一一清除干净。 待一切清理完后,众人这才跟着开门人来到了大门紧锁的银库外。瞅了瞅大门上的硕大铜锁,江侃立刻问开门之人“钥匙呢?” “还没找到。”开门人辩解一句“他们一个个刚刚躺下,你们就来了。” “快……”江侃想打人,他的手下收拾护院,砸墙的时候,这个王八蛋还站在一旁看热闹呢,立刻准备催促众人,一起找。 “不用。”郑直也不多讲,从旁边同样戴着面巾的朱千户腰间拽出斧头,直接砸锁。 江侃拍拍他的额头,这么简单他怎么忘了。 片刻后大门的锁被砸烂,众人一拥而入。不大的银库之内,明间和西屋全是用大竹筐盛放的各种散碎银子。虽然不如整箱看起来让人舒爽,可是架不住有近百框。而东屋里则放着十几口箱子。 “箱子里的别动,其余的,每个人能拿多少拿多少,剩下的都搬去西墙和东墙那边,天一亮运出去。”江侃立刻招呼一声。 众人一听,立刻一哄而散,开始争先恐后的往怀里挑银子。没法子,碎银子成色都不纯。 江侃和郑直再次走进东屋,瞅了瞅银箱数量,不免失望“一箱五千两,这里一共十口大箱子。操,才五万两,亏本了。” 郑直无所谓。 江侃却不甘心,开始拿着斧子,逐个砸开箱子查看。银子,银子……终于到第三口箱子时,江侃发出了嚎叫。郑直扭头看去,里边装的是金锭,之后几口全都如此。估计一共四万两黄金,算上一万两白银,一共三十七万两白银。 江侃立刻带着人又是重新挂锁,又是贴封条,好不忙活,郑直则意兴阑珊的找地方睡觉去了。他感觉今个儿一整日,他都不正常。白日里抢了一个疯婆子回来做媳妇,夜里又跟着另一个疯子来抢银库。 再睁开眼,已经天亮了。郑直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后背有些摁得慌,从身后拽出了一本书。扫了眼封皮,这是账本,这才发觉他昨夜挑的地方是账房。随意翻了翻账本里边的内容,眼睛一眯。 “醒了?”江侃搓着手走了进来“走吧,银子都装好了。”有了王钟的前车之鉴,江侃坚决要押车。 “把这屋里的都装车。俺要了。”郑直把账册扔在一旁。 “怎么?你难道想用这东西逼着那些女人上床?”江侃揶揄一句。 郑直无语“要是好看,骑骑无妨。”起身走了出去。 “对对对。见者有份,我想骑那个王八蛋的老婆……不对,那是你女人吧?”江侃不确定的问。 “谁啊?”郑直没听懂。 “张家的啊。”江侃暧昧的笑笑。 郑直笑骂一句,转身就走。 下一个,该盯着诏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