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玄和解忧已换过衣衫,披着宽大的斗篷,立在院外,抬眸静静看着近在咫尺的厮杀。
血点,火光,剑影,在暗夜里交织成残酷的绚丽之景。
“冢子。”洛染了半身的血迹,抬手用窄袖抹去剑上正在滴落的血,将一张弓递与景玄。
“忧忧。”景玄一手握了弓,一手环上解忧,将她揽进自己怀里,低眸一笑,“试一试?”
“好。”解忧往他怀里一靠,展眉轻笑,小手握着弓把上柔软的鹿皮,微微眯眼,将箭镞校准到近旁一人的身上。
那人一身银甲已经鲜血淋漓,手中一柄青铜剑,仍在挥动,带起的劲风竟将檗也逼开几寸。
“便是他了。”景玄笑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与解忧对着草人演习射术。
那被瞄准的人一身冷汗,又惊又怒,心里暗暗将燕姞咒骂个遍。
那该死的女人,说这里已是万无一失,不想竟是这群楚人布好了天罗地网,只等着自己带着人投进来。
现在好了,竟是直接被人当作活靶子,去讨好怀里的少女——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样将将转了个念头,却觉到右侧一道寒意逼来,躲避未及,被从肋边斜斜刺了一剑,终于一头栽倒。
解忧还未来得及校准好箭支,那被当作靶子的人已倒地而死,不禁扁了扁嘴。
一身血染的少女从一旁走出,手中一柄剑撑着吸饱了血的地面,一步一顿地走近前来,见景玄和解忧这边正校准箭支,歉然一笑:“搅了两位雅兴。”
“清徵。”解忧轻轻一拧眉头,抛开手中的弓箭,上前扶住蓝清徵,低低叹息,“杀人本是无奈,谈何雅兴。”
没有人死去,才是最好的……
但为了这个美好的目的,现在,得有更多的人流血才行。
蓝清徵一路从南苑执剑杀来,身上受了几处小伤,这会儿倚着解忧呛咳不已。
听她这句话,阖眸笑了笑,喃喃自语,“真是无奈……”
…………
山道另一头,冷月映出一长一短两条影子。
“萤姊姊,山中好生热闹……”蓝燕燕被庄萤抱在臂间,趴在她肩头,一双大眼好奇地望着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漫天火光,厮杀声、兵刀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遥望,渺远得像梦。
景兕木然看着面前的一切。
这些自然是早有准备的,他的兄长他最为清楚,此时自然不担心留在九嶷诸人的安危。
他只是想到……那些还陷在厮杀中的人……
刀光剑影,烈血青锋,谋的是万里河山,报的黄金台上的恩义……说得倒是十分豪气干云!
可是,如果可以的话,谁又愿意被缠在此间?谁又不想求一个太平安稳?
谁都想的,可是有人,用自己的沉沦此间,换来了旁人的新生。
景兕一叹,又一笑,看向庄萤怀里懵懂的孩子,和声道:“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蓝燕燕欣喜地笑起来,这小诗从前姊姊也教她诵过的,姊姊告诉她,她的名字便是这里头来的呢。
“汝姊寄厚望于此。”景兕抚了抚女孩的额角,“莫辜负。”
不要辜负,过去这半生所受的亲长的爱护,还有,旁人用血与泪,为他们这些幸运的人换来的新生的机会。
茫茫尘世,好好嬉游,莫辜负来此一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