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三人一狐还是没能再江边寻到解忧的踪影,只得先行回到无假关。
才走入无假关的舍馆,便与一个鹅黄衣衫的少女迎面遇上。
少女眸子低低垂下,躬身为礼,声音娇俏柔软,“妾于道中染病,多谢医相救。”
剧连看看身旁两人,医沉捏着那方绢画出神,浑然没将面前的事情放在心上,相里荼则目不斜视,一双漠然的目光空洞极了,也不知他究竟在看什么东西。
眼见这两人都是冷淡的性子,剧连也不指望他们回过神来应答,便向少女还了一礼,和声道:“姬无需言谢。”
墨家子弟仗剑行侠,救人原是本分,若是人人都要像这少女一般,为了道个谢弄得这般郑重,他们还不被早早烦死。
少女碰了个软钉子,抿抿唇,长睫轻轻扑动,终究什么也没说,顺了目光,乖乖往一旁退开。
正要退回院内,少女灵动的目光忽然一转,惊奇地看向蹭在医沉脚下嬉戏的火红狐狸,一双眸子瞪得很大,神情古怪,语无伦次,“此、此狐……妾曾……妾……”
顾不得失仪,莽撞地抬起头,见面前的人白衣飘然,俊俏的面容于她十分熟悉,只是多了几分冷淡,不似记忆中的和煦,惊得怔住,良久才喃喃道,“是桓公子……?”
荧惑一摇尾巴,霎了霎圆溜溜的大眼,鼻子微耸,它倒的确识得这少女身上的味道,但见医沉无所表示,便仍是乖乖窝在他身旁。闪闪火红的眼,仰着头一动不动。
“姬认错人了。”医沉瞥了少女一眼,面色平静,将绢画收入袖内,唤了荧惑,径自回了桐君院。
相里荼素来沉默寡言,不喜与人攀谈。见医沉走了。也捏着那半截竹筒,抬步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院落。
剧连叹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自从医沉传信回到招摇之后。平日便不再画易容了,只是他容貌生得太俊,出行之时,难免引来一些少女的注目。
剧连初见他洗去易容之时。还曾打趣,他只有解忧这一个可爱的妹子。与她才分开了七八年时间,倒被医沉这副容貌给拐走了。
不想今日这少女不仅是一脸迷恋,还直接认错了人。
剧连大觉头痛,寻思着是不是劝医沉平日出行仍是画上易容。否则太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了。
直到三人一狐都离开了,鹅黄色衫子的少女还在低眸失神地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这少女正是偷偷溜出九嶷的楚蘅。
她那日离开九嶷后。初时还能辨清山间道路,但终究是个娇养长大的贵女。在山间露宿了一夜,一睁眼便有些发懵,后来行路的方向直接偏了,阴差阳错一路到了无假关附近,途中染了风寒病倒在城外,被附近游历的墨者捡回城中,安置在客舍中。
…………
医沉回到院中,将绢画铺开在案上,出了片刻的神,转眸看向团在一旁的狐狸,“荧惑……”
荧惑很高兴地仰起尖尖的狐狸脸,将头搁在他膝上,侧过头轻轻地磨蹭着。
“……”医沉抬手轻轻按上身旁的狐狸,无奈摇头,荧惑虽然几次陪在解忧身旁,却口不能作人言,不能问出更多。
转头看着案上的绢画低叹,这个时候,本该是那活泼可爱的少女依在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