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
少姬跪坐在浴桶旁,一手挽着解忧带着水光的乌亮亮的长发,一手用软巾细细为她擦拭着发梢上的水珠。
水雾氤氲,隐隐约约露出解忧一双柔弱单薄的肩,光洁白腻,仿佛春雪堆起来的一般,在这一片白中,却有几点尚未完全褪去的红印,仿佛傲着雪的娇艳红梅。
“何事?”解忧疲倦的声音中依然带着一丝哭过后的鼻音,仿佛被水汽沾湿了,沉甸甸地难以穿透水雾。
少姬将她半干的头发在脑后挽一个髻子,探过头担忧地看看她紧闭的眸子,犹豫问道:“医女……还好么?”
虽然解忧脸上的血痕泥污已经尽数洗去,但一双眼眶终究是又红又肿,沾湿的长睫黏在眼睑上,一张小脸又瘦成了削尖,实在是楚楚可怜。
“不妨事的。”解忧缓缓舒口气,往温热的浴汤中沉了一些,让水没到下巴尖上,带着佩兰芳香的水汽蒸上面颊,再冰凉的面颊上渐渐凝成了水珠,与眼角的泪珠汇在一起,顺着下颌、脖颈,一直滑过胸锁,汇入水中,漾起丝丝涟漪。
少姬欲言又休,她自然看得出解忧心情十分低落,但她也没有法子劝什么,解忧有医术,亦有心计,若是连她自己都不能寻到解决之法,以她冥顽不灵的懦弱性子,自然更不能为她分忧。
“无妨的。”解忧忽然在浴桶中立了起来,银白色的水花从她身上纷纷坠下,仿佛碎玉一般溅起数不清的涟漪,几片兰叶沾在她胸前,仿佛翠玉。
少姬一眼瞥见面前的曼妙娇小的身子。红了红脸,偏开头。
现在倒不是解忧怕羞,而是她有些羞了。
解忧心里想着事情,没心情在意这些,拉过一块软巾披在身上,飞快地带着一串水珠离开浴桶,擦净身体。麻利地换上中衣。这才侧头向少姬浅笑一下,“忧自有计较……”
心中难免自嘲地笑笑,她如今可真是没有法子。只好先静观其变,只要事态略有变动,她应当可以抓住那个机会。
这是她最后的法子,只能这样了。
…………
怀沙院中难得的清静。
景玄将解忧送回来之后。只吩咐人备水为她沐浴,等不及她沐浴完。人已是走了。
解忧倚着一团薄被,手中展开今日抄录的帛书,目光却空空地落在远处,静静出着神。
“医女……”
少姬煮了茶送来。端到跟前,才发觉解忧伏在身后被子和枕头上睡了过去,将茶碗在一旁的案上搁了。轻手轻脚取来另一床毡毯,为她盖上。
难免将她挪动一些。她娇小的身子入手极轻,一双手腕细得像要断去,想是这些日子受了这许多委屈,又瘦了不少。
…………
四周一片安谧,一片漆黑。
解忧疑惑地坐起身,凭着一丝微弱的光亮,在黑暗中摸索。
“咔”的一声响动,一道门轻轻打开一个角度。
“嗯?”解忧抬眸,有些惺忪的眸子陡然瞪大,吃惊地望着面前的夜景。
迢迢高楼,荧荧灯火,比天上的星辰还烂漫。
解忧霎了霎眼,伸手小心地抚上门框,微掩了眸子,“是梦吧……?”
应当是梦的,她已经在这个世界死去了近十年,除却偶尔的几次飘渺的梦境,再也没能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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