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离开后山之后,带着荧惑在附近采些药草,满满兜了一袖,午后时分才回到怀沙院。
“嗯?”解忧疑惑地打量着院门,轻轻握住挂在一旁的黄铜锁,止步不前。
这院中储着的尽是少见药物,平日偶尔会有医师来取,为了方便取药,不延误病时,即便这院中无人,她也不会落锁。
但锁至少是好端端的虚挂住的,而不是像今日这样,只勾住了一侧的锁环。
荧惑从虚掩的门缝里窜进院中,随即传来一声低啸,和一个女子压低的惊呼。
解忧蹙了眉,推门进去,廊下盈盈立着个少女,一身水绿色楚服,腰间一带宫绦勾出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身。
“楚蘅?”解忧蹙着的眉头舒展开,唇角添了笑意,“卿何以至此?”
“医……”楚蘅匆匆瞥了她一眼,面上飞了一抹淡红,长睫飞快地一覆,半个身子还斜倚着栏杆,急急收回的手带起一声琴音,惊惶之色难掩。
解忧注目于她,这少女似是对新斫的膝琴很感兴趣。
“蘅来此,岂非有疾乎?”解忧缓步走到阶下,荧惑跟在她身后慢慢踱步,一双火红的大眼始终落在楚蘅身上,满是警惕。
楚蘅委屈地扣着下巴,碎发自鬓边散开,乱蓬蓬地堆在耳侧,颇有几分少女的娇憨与灵动。
“荧惑,勿惊人。”解忧将袖中草药抖出,蹲下身细细铺在院中晾晒,一边侧头教训荧惑,“复如此,遣归狐台矣。”
荧惑耷拉下尖尖的耳朵,曲了后退坐在一旁,一双眼向着她严肃的脸霎了又霎,直到将解忧逗得笑了,才扑上前蹭进她怀里,百般撒娇。
楚蘅一手扶着栏杆,一手缠着腰间绦子,长睫不时翕动一下,目光中的向往流溢而出。
解忧铺完药草,搂了搂荧惑,悠悠起身,发觉楚蘅仍然立在原处没动,第三次开口询问:“蘅此来何事?”
“妾……”楚蘅轻咬了唇瓣,头愈扣愈低,眼角瞥了搁在案上的琴,嗫嚅道,“妾闻医忧善奏琴曲,故……故……欲一闻……”
解忧挑了挑眉,此时多性情中人,楚蘅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巴巴地跑来要听琴,也没什么不过去的。
挽了挽宽袖,在案前坐了,取了膝琴搁在腿上,抬眸看向楚蘅,“蘅欲闻何曲?”
楚蘅手指绞着衣带,绞得正入神,一抬眸对上解忧清澈的眸子,仿佛远山澄水,淡泊得彻人心魂,一时看得痴住。
“……蘅?”解忧忍不住轻敛了眉,这姑娘做事话实在太婆妈了些,但念在她只是个不懂事的姑娘,又如此儒慕风雅,她也不好直接下了脸,赶她回去。
“妾……”楚蘅犹豫了一下,娇软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妾欲闻《风雨》。”
解忧按在弦上的手一沉,眸子渐渐幽深。
《风雨》是郑国民歌,多叙男女之情,属郑声之列,并非高雅音乐,古人云,琴德最高,演奏这样的曲子对琴来无疑是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