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沉出神地望着风中那个娇的身影,一时没话。
解忧虽然换下了丧服,但始终只穿素色曲裾,袖口和襟口的玄边将粲然的白色一压,竟无端显出几分沉重之感。
她此刻立在山巅,身后是奔腾万里变幻莫测的流岚飞云,猎猎狂风拂起交织着的发丝和发带,飘然欲飞。
“兄?”解忧等了许久还不见他话,挪上前轻轻触了他一下,“兄,何事?”
医沉叹口气,在她身前蹲下,“卿所欲者,何也?”
“何……?”解忧不明所以,一双大眼怔怔望着他,眸中折过清淡的月色。
“卿何其诡也。”医沉扶住她双肩,凑近了盯住她的眸子,想从她眼中看出些东西,但那一双少女的眸子空然无物,这样看去,一无所得,他只能再次叹息,“诡若山间流岚,瞬息变化,无可追迹……”
她性子奇诡,却并不是狡若灵狐,而是将所有一切隐藏在一个温婉可爱、救世济人的表象之下,在这些后面,她究竟藏着一颗怎样诡怪奇谲的心?
解忧不语,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听到医沉这句话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隐藏得很好,但医沉偏偏每次都能发觉她的异样——从初见时他脱口道出自己的身份为昭馀解氏开始。
“阿忧,狐台无患矣,何以日夜捣药浸毒?”医沉将她的肩握得更紧,低声诘问,“卿意欲何为也?!”
“……惟愿全生避害。”解忧霎了霎眼,忽然投入他怀里,低声呢喃,“兄可知,忧本昭馀解氏嫡女,一族皆为郭开所害,绝宗祀,此身飘零孤畸,不为此,何以护性命,湔血仇?”
她相信,幼时的惨事足以解释她如今的心性诡异,虽然示弱以博取他人怜爱的事情她不屑为之,但除此以外,别的解释医沉都不会再相信。
医沉果然放松了些,解忧的身世他听剧连起过,一个弱女遭遇这般变故,还能逃离险地,让自己活下来,心性自是与旁人不同的,“若欲雪恨,告之于连……”
“兄为任侠,不屑行诡道。”解忧摇头,“郭开,人也,谋人,不须壮士间。”
郭开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角色,要报复这样的人,就该以更诡谲的法子,甚至于在他最得意时给他使绊子。
这样的事情,剧连当然不屑参与,甚至他知道了,还会竭力劝阻。
医沉无话可。
为医者谁没见过生死,谁没在摸索药理的时候误伤过病患,对于是非生死的概念,在一定程度上囫囵的、回避的,这一,就算是墨家的医者,同样不能避免。
可以剧连为代表的一干剑侠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别解忧真的要这样去报复郭开,只怕就是听她,剧连就能气得跟她断绝关系。
“……然以卿一己之力,可攻郭开乎?”医沉看着她苦笑,她再有出人意料的主意,终究只是个姑娘,要越过墨家独自行事,她没这个能耐。
“然。”解忧头,“明岁,李牧死,秦灭赵,郭开将归秦为上卿,往返秦赵搬取资财数次,忧将寻隙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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