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缓为吴洛复诊,确认再无不妥后,那名自称吴子的妇人邀三人前往农舍中坐。
吴洛趁着母亲进进出出烧水备茶的空隙,缠在解忧身边,打听她手中的石块来历。
解忧将所知之事尽数告知,吴洛听得呆了,只剩了一双眼在霎,“以医女之言,巫山石诚可羁神女耶?”
“然。”解忧看着他一脸的期待,没忍心将医代那一句“儿戏也”出口。
吴洛满脸的期待和隐忧霎时化成笑脸,故作神秘地瞅着解忧,压低声笑,“月前,父南下湘水,曾言欲寻巫山石,父云,母为天上神女,唯巫山石可羁,故往寻也。”
“……汝父……”解忧忽然刹住了话,抬眸望向门帘之下。
吴子托着一个茶盘逆光立在那里,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只能瞧见她的衣带被门外的风拂起,宛若天女所佩的飘带一般,凌空漫卷轻舒,从这个剪影看来,竟也是个体态婀娜多姿的女郎。
“萱堂确是神女。”解忧淡笑。
吴洛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显见他对母亲的气质也极倾慕。
“医女何以知……”吴子快步走近,丝毫不觉滚烫的茶水洒落手上,一张还算清秀的面庞变得灰白如缟,唇也微微哆嗦,一把揪住吴洛的衣襟,低低喝问,“汝父离家月余,前番诸多盘诘,竖子不置一言,是欲陷汝父于险地乎?!”
解忧眸子微闪,她记得之前看诊之时,吴子话并没有这么文绉绉,除了她当时矢口否认自称“宋子”这个举动,其他时候她都像是个再普通没有的农妇。
但从现在她和吴洛的对话行止看来,这个吴子和她的孩子,还有她那个因童稚的传即前往寻觅所谓巫山石的丈夫,都不是寻常的角色。
吴洛已被母亲这个歇斯底里的样子吓得不出话,其他人也对吴子状态瞬间的转换感到十分惊奇。
只有解忧极淡然地从茶盘中取来一盏清茶,细细品尝起来。
茶微苦,带着新鲜草木的涩意,是新鲜水香叶片煮出的茶汤。
古诗中,兰泽多芳草,楚地池沼丰茂,气候湿润,正适宜各类香草生长。
可普通乡野之人虽则日日与香草药草比邻而居,却只是将它们当作野草对待,吴子能够识得这些香草,用以煮茶,很不寻常。
吴子失控的精神很快平复,飞快地整理了一下孩子被她揪皱的领口,开始抹着泪絮语,“竖子何以相瞒耶?汝父月余未归,为母思念之甚,日夜腐心蚀骨,不能排解……”
吴洛这一回并未被母亲骤然的情绪转变吓着,反而对她这种突发性的悲伤哭泣表现出非同一般的镇定,手抚着母亲的脊背,柔声宽慰:“父尝言,巫山月半,彼将归矣,母其勿忧。”
医缓等人带些愕然看着这一幕孩子反过来安慰母亲的场景,解忧缓缓头,低声叹息:“忧以为,此为癔症。”
“何谓‘癔’?”没听过就是没听过,医缓丝毫不觉得询问解忧一个幼女有何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