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秋意甚浓。
入眼金黄——
落日余晖的金黄,无边落木的金黄。
萧索、孤寂。虽不抵大漠的万里之内,荒无人烟,却也足够荒凉。
顾嗟叹二人已坐在道旁的小酒馆中,桌上也已摆上两坛烧刀子。
店内装潢并不华贵,相反寒酸的很。
桌椅用的是最最下等的木材制成的,并且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以至于有些犄角旮旯的地方,早已有些腐蚀,散发着一股烂木头的味道。
顾嗟叹不介意。
对于他来说,只要有酒,不管好酒劣酒,女儿红亦或是烧刀子,他永远不会介意他这个人在什么地方。
就算是在悬崖之上,他也可以生存下来——以常人永远也想不到的方式。
店伙计身上穿着一件粗布小褂,满脸堆笑的为顾嗟叹二人端上两盘小菜。
对于一个拿的出金叶子的人,无论是谁都会想方设法巴结的。
至少顾嗟叹是这样认为的,因为他在酒楼中,从未受过这等待遇。
伙计面上挤着一丝不太好看的笑容,弓着身子候在一旁,适时添酒夹菜。顾嗟叹想,估计连世上最负责任的,忠心耿耿的家仆都做不到像他尽心尽力的。
“你且去忙罢。”
吴秉烛显然不喜欢那个店伙计留在这里无事献殷勤,微皱着眉头,摆了摆手示意店伙计离开。
店伙计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眸中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然后识相的退了下去。
谁不知道这店伙计所做的一切,为的不过是一小片金叶子?
只是谁都不提罢了。
顾嗟叹看着店伙计佝偻着身子,缩进柜台里。尔后收回目光,仰面喝了一口酒,就像喝水一样轻松。
“那暗影门岂非就是一座空城?”顾嗟叹眺望着店外寂寥无人的大道,沉声道。
“暗影门自然不是空城。”吴秉烛将酒缓缓倒在白瓷碗中,轻轻啜了一小口,淡然说道。
“那我们杀了他们的人,他们竟无人追赶?”顾嗟叹简直哭笑不得。
“也许,你我二人被人利用了,就像你利用那个易如水一样。”
顾嗟叹一怔,闭口不提易如水这个名字,只是狐疑道:“被谁利用?”
“自然是被暗影门。”
“暗影门?”顾嗟叹大惊,眼睛瞪得老大,嘴张的都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
“是。你可知道我杀的那个人是谁?”
“莫不是那个着红衣的男子?”
吴秉烛脸上没有半分惊讶的意思,好像他就知道顾嗟叹一定知道一样。只勾唇浅笑着,继续说道:“的确是他。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一定就是暗影门十大高手之一的‘红衣鬼王’。”
“红衣鬼王!?”顾嗟叹摸着下巴,了然道,“原来是他。听闻那人狂的很哩,连门主他都敢当面顶撞。”
“是,而且他还敢在暗影门随意杀人。”
“是以暗影门便利用你我二人,将他除去?”
“正是此理。”吴秉烛面上笑意更浓,眸若星辰,漆黑明亮。
“那你我与暗影门岂非是朋友?”
“方才是,此刻却不是了。”
“可也不是敌人。”顾嗟叹闻言大笑,又举起酒坛,猛的往肚里灌了整整一大口。
2
他们已踏上归途。
此刻夜已深了。
天上无星,地上无风,道上无人。
虽已到城中,四下却还是一片静寂。
家家户户都已熄了灯盏,笔直的大道上,黑茫茫的,像是罩着一层薄雾。放眼望去,幽邃的竟不知它通向何处。
深巷中偶尔传出来的狗吠,在这空寂的夜晚,总会把行走在无人的大道上的人吓一跳的。
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会出现。
而且还是那么似远似近。
“这可是长安城?”顾嗟叹道。
“不是。这里是扬武城。距离长安,还有四五日的路程。”
顾嗟叹闻言,突的顿住了脚步:“且停一停罢。”
说着,出人意料的仰面躺在了地上。
躺的很自然的,看起来真的像躺在了舒服的柔软的大床上。
吴秉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只怔怔的杵在一旁。
顾嗟叹似已睡了。面上神情很平静,也很舒服。
他整个人就像是个醉鬼,不喝酒时像,喝了酒更像。
吴秉烛从惊讶,只剩下了无奈。
他坐了下来。燃起了火折子。
微弱的火光,在也漆黑的夜里,显得甚是显眼。
“掌灯作甚……”顾嗟叹用手遮着眼睛,费力的翻了个身,呓语一般嘟囔了一句。
吴秉烛不理他,只安静的坐着,手中拿着火折子。
摇曳的火光映着他沉静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