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地方,你有本事拆了四面楼给我看看?”
人人都往楼上望去时卿尘半对着卫骞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看起来十分奇怪,她却顾不得其他,只是不敢回头,慢慢垂首侧身往旁边蹭去,挨着堂前高柱在飞纱后一挡,对管事使了个眼色。管事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人也精灵,急忙往前笑说道:“当真该死,打扰了两位王爷雅兴,小的在这里陪罪。”
卫骞酒意已被喝退了大半,卫家再怎么得势也不敢和王爷叫板,但因天舞醉坊的事怀恨在心,垂首处恨恨的看了夜天湛一眼,悻悻说道:“没想到两位王爷在此,今晚和兵部几位大人多喝了几杯,还望王爷恕罪。”
夜天漓冷哼道:“敢情是新升了兵部中护军来庆祝,这才几个月,我看四哥不在天都,兵部是没遮拦了,你也不问问今天谁在,竟敢如此放肆!”
卫骞低垂的眼中交杂着得意又生暗恨,却终究不敢再生事。夜天湛脸上似乎仍挂着温温冷冷一丝笑,话语中平无起伏:“怪不得,原来入了兵部腰杆硬了。”
夜天漓向来行事霸道张扬倒罢了,湛王亦对四面楼出言维护,莫说是卫骞,在场的都有些意外。卿尘见终究惊动了他们有些懊恼,但心里也下意识松了口气,若非如此今晚还有得折腾。隔着幕帘依稀见夜天湛站在楼栏前,蓝衣如水,俊面不波,徐徐对卫骞说道:“还不快走,今后离这儿远些,我不想在四面楼再遇上你。”
卫骞心中压着的火气陡然上冲,猛将身子一直便欲发作,不妨正见夜天凌负手缓步自小兰亭出来,对夜天漓问道:“十二弟,什么事?”峻冷身影出现在楼前的时候,他目光淡淡往这边扫来,卫骞心中似被惊电掠中,浑身凛然,尚有的三分酒意被彻底吓醒,衣襟一振单膝跪行了个军礼:“四……四爷。”
夜天凌眼中无情无绪,在他身前停了停,整个前堂忽然寂然无声,仿佛斑斓缤纷褪尽了颜色,一袭清白,冰冷静陈。
“免了。”终于听他说了两个字,众人竟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卫骞起身垂手而立,额前隐有微汗。便是伊歌城最张狂的仕族子弟也知道,在凌王眼底若造次生事,那是自讨苦吃,尤其自身还在其职辖管束之中,心中不由上下忐忑。
夜天凌似对眼前究竟发生何事并无十分兴趣,只道了句:“明日兵部里,别让我再见你一身酒气。”说罢对夜天湛他们道:“没事便进去吧。”
夜天湛目光似是无意的在楼下带过,唇角逸出如玉浅笑,先行转身入了小兰亭。夜天凌随后举步,突然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卿尘正挑起幕纱悄眼向上望去,他锐利的目光立时如有所觉,意外对视中眸底蓦然震动。卿尘在那转瞬而逝的惊讶中对他眨了眨眼,笑着抽身溜走,只留下紫绡长纱飘飘摇摇,灯盏明照。
一剑光寒十四州
微香飘动,兰珞步履轻轻,手捧汤盏呈至案上。夜天凌正品了口茶,眼角余光看见一折信笺落在身边,“四爷请!”兰玘轻声说了句,垂首退下。
他不动声色的将笺纸取在手中,展开看去,上面写着行清隽的行书:秋宵风淡,月色清好,不知四哥和十一宴后是否有兴致跃马桥上一游?
他无声无息的掠了下嘴角,十一坐在近旁,此时扭头见他若有所思,低声问道:“四哥?”
他反手掩下信笺,抬眸道:“时辰不早了,明日还得早朝,咱们也别耽搁太晚。”
那边夜天湛笑道:“四哥说的是,你们刚回来一路辛苦,偏紧接着都还有不少事务,今晚当早些歇息。”
几人出了小兰亭,夜天凌对十一看了一眼,十一和他素来默契,笑说道:“我和四哥骑马走,一路散散酒气。”
夜天漓道:“那四哥陪十一哥,我送五哥他们乘船回府。”
待夜天漓他们上了船,十一问道:“四哥,什么事?”夜天凌将那信笺交给他,他看了看道:“这是……”
“刚才出去时,好像在四面楼见到了卿尘,不过只打了个照面她又穿着男装,也不十分确切。”夜天凌放眼往楚堰江上看去,夜已深沉,江中游船比来时少了好多,点点灯火三三两两游弋远去。
“卿尘!”十一惊讶道:“我们在漠北四处找她,她怎会在天都?莫不是看错了吧。”
夜天凌似乎微微笑了笑,说道:“现在看这字迹,应该不会错,这个‘有’字的写法,是我教她的,还有小兰亭里那幅字有几处用笔也一样。”
十一熟悉夜天凌的字,此时仔细一看,笺上“有”字乃是反笔连书,除了夜天凌外少有人会如此走笔,他笑道:“难道真是她?走,咱们去看看!”
两人并骑往跃马桥而去,卫长征等几名近卫静随其后。跃马桥位于上九坊中部,横跨楚堰江中乐定渠,以白石造砌,长逾十丈,宽可容六车并行,远望去如一匹白练长卧江水,夜色下阔无一人,与气势平稳中静谧无声。
金钩细月,清亮一刃,遥遥衬着暗青色的天幕格外分明,江中水波若明若暗,隐隐起伏,几分光影随之一晃,远去在暗沉深处。
青石路上只闻不急不徐的马蹄声,秋风微凉时而拂面,丝缕寒意叫人分外清醒,似乎身体感官都在这静冷的黑暗里无限伸展,能探触到四周极轻微的风月清光。
夜天凌在空阔的跃马桥上缓缰勒马,夜色平静中淡淡望向楚堰江水滔滔长流。何处轻闻玉楼箫曲,隔着江岸依稀传来,十一在旁轻叹道:“良辰美景,佳人有约,但愿一会儿不叫人失望。”
一阵马蹄声入耳,夜天凌扭头往声音来处看去,长街深处有人策马前来,白衣轻影,飞马快驰,若隐若现时自似深夜覆落的红尘中穿过灯火阑珊瞬间变得清晰。
到了近前那人将马一勒,在十数步外的桥头停下往这边看来,那双湖光幽深的眸子带过笑意,缓带轻衫的清秀模样和曾经青灯影下执笔询问的形容在这其中交叠如一,俊淡的光亮微微浮现在他的眸中,那一笑带来清静的舒缓。
便在他身心松弛的片刻,身后弦月之光似乎陡然长盛,杀机如冰刃遽起,他深眸中异芒一闪,风云惊变,剑已出鞘。
秋风花黄,长街寂静。
卿尘一路纵缰马蹄轻快,衣襟随风飘扬,带着心中轻飞的欢悦。远远已见跃马桥上人影,越影似乎也能感觉到主人的欣喜,纵蹄如飞,将星光树影纷纷遗下,转瞬便至桥前。
卿尘微微收缰,在桥头回马一转往前面看去。一人黑眸惊讶,一人青衫淡定,沉沉夜色中有道清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前,与暗影中浮出鲜有一见轻暖的笑。
她隔着江水细月扬眉将十一和夜天凌打量,星眸清光潋滟,如同心底明媚的欢喜。轻叱一声打马上前,她在微笑时忽然看到玉白桥栏处寒光骤现,冰冷江水蓦然生波,映入其中那道冷月刹那化作锋刃一利,直袭夜天凌。
那一瞬间四周空白,她猛带越影飞纵而去,疾呼道:“四哥!小心身后!”
猝然生变,原本淡寂的秋风随剑影铺卷而来,砭人肌肤,仿佛寒江怒浪化为暴雨遍洒长桥。
桥上残秋落叶被剑气所激,飞舞凌乱,铺天盖地的寒芒中,一点有若实质的白光迅疾驰往夜天凌后心。
卿尘被激荡的剑气迫的目不能视,只觉寒意及身,左臂微微一痛,接着越影缰绳被人大力前带。
身旁剑啸刺耳,呵斥声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