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送了一块上等料子给元春的事情,史氏院里就没有人不知道。唐朝和元春还曾私下里商量过,现在这块料子不能先裁出来,倒是可以在差不多的地方先将一些琐碎的先绣出来。等到定下了亲事,再裁料子做嫁衣,量了不会太大。
唐朝一直以为,也许王氏没了,也许张氏活着,元春就不用再进宫了。她会像这个时代很多的大家闺秀那般十里红妆,嫁人生子。再也不用老死宫廷。再也不用少小离家,只是省亲回来那个一个晚上了。
可这一切,竟然生生让贾政和邢氏给掰回了命中注定的轨道。贾元春便是改成了贾沅,仍是未来的皇妃。
她们就站在正房的外面,屋里隐隐传来的哭声,还有张氏的那一句句,‘为什么不是我亲生的,我疼了十几年,这是生生挖我的肉呀’
张氏说的没错,若元春是她亲生的,她是不可能送元春进宫的。一是元春有个附逆的外家,这一进宫,无疑是想不开。
二一个,若元春是张氏亲生的,有一个张氏女做母亲,也注定了元春在宫里的路走不长远。
张家的教养,世人信得过。但张家毕竟是满门皆灭,谁也不能保证元春心底有没有怨怼情绪,这样的隐性危险人物,谁敢让她进宫来。
此时屋中的张氏,心中还是疼了。那毕竟是她疼了十多年的孩子呀。
而屋外,元春的身子在门口晃了晃,为什么她不是大伯母亲生的呢。为什么母亲去的那么早呢。为什么父亲要这么做,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幸好元春不知道,就算是她亲娘活着,这宫也是要进的。不但要进,而且还是这么进去的。记得原著中曾有过这么一句,那是元春省亲时曾说过的,‘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可见当时的元春也是贾家有意送进去的。而非选秀不得不去。
不过此时的元春至少还是幸运的,至少她是在接受了张氏系统教育十几年后才被送到宫里去的。而不是接受了王氏的影响,和史氏的教导后就那么迷迷糊糊的进了宫。
看贾家剩下的三姐妹,便可以知道这对婆媳对姑娘的教养是多么的给力了。一个不认亲娘的白眼狼,一个针扎不动,连别人为她出头都不言语的木头人,一个冷心冷清的姑子。
元春也许是被寄予厚望的,也许当初是真的用心教导了的。但省亲后,就能下一道让十来岁的兄弟和堂姐妹,姑表姨姐妹一起居住园子的口谕的人,也不是什么明白人。
将原著和现在对比,现在的元春无疑是幸运的了。
而且也因着从未有人提到让她进宫的事情,元春对进宫一事,并没有太多的奢望。无论是家族的期许,还是别的什么。
以自保为目的的进宫,总会比其他目的进宫的人,走的更远一些,也更稳一些。
半晌,元春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嬷嬷带着宝玉去别处逛逛吧。我也先回房了。”拉了拉凤姐的手,元春慢慢地回到自己居住了十多年的厢房。
“嫂子也去忙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进宫之事,已经是再所难免了。本来她还有一丝希望在祖母和大伯母身上,可是见此情景,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没了。
邢氏,邢氏。
瑟瑟寒冬,心也跟着冰冻了。
漫天的雪花,像是在宣泄心中无法言语的悲凉。元春站在厢房门外,伸出手想要接下一片,可落入手中的雪花转眼前便成了水。
一滴泪水。
元春看着手中的雪水,她抬起头,漫天风雪,何尝不是她的泪呢。
回首看向处处精致的闺房。她以为她会一直住到披上嫁衣的那天。
向前两步,看向绣架上的霞光锦,那上面有她对未来生活的期许。一针一线,虽然只是描了边,却也是一心一意,不曾有丝毫懈怠。伸出手,想要再摸一摸,却在半空中顿住。半晌,元春后看了一眼,便将头扭到一旁。“收起来吧。”
无论怎么样,这件霞光锦,她都不可能再穿上了。就算是十年后,平安从宫里出来,这块料子,怕是也要糟了。
多好的一块料子呀!若是晚上数日,她还不曾动手,也许还是可以封存到十年后的吧。可惜了。
抱琴知道元春说的是什么,也明白其中的酸楚。
自一侧找出一个雕花精致的木匣子,小心地拆了绣架上的线,一点点的折起来,小心地放在匣子里。
进宫,势在必行了。过了正月十五宫里便要来接人了。仔细算算她在家里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了。
还有好多的事情,没有做呢。邢氏,父亲。还有宝玉。
邢氏如此算计,为的不过是她的嫁妆银罢了。这些便是带进棺材里,也不会给她一文。她以为这么多年接济娘家,别人不知道吗?元春想到这此,眼中一抹厉色。
她不是被人算计了还不还手的性格。伤了她,必要让那人百倍的偿还。
“抱琴,你去把珠大嫂子请来。”元春想了想,她既将进宫,对手中的下人,也少了威慑力。更何况便是出了事,也会鞭长莫及。所以用自己的人手,还不如用自己大嫂的人手更安全一些。
抱琴应是离去。刚走出去没多久,正好见凤姐风风火火地往史氏的院子里来。抱琴忙迎了下去,将元春的邀请说了。
凤姐一听,便是一愣。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子功夫,元春就想要见人了?
表姐妹的姑嫂关系,让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所以凤姐也没有多想,直接带着人又去了元春的厢房。
元春见到凤姐来了,便挥退了下人。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了出来。凤姐的眼睛便是一直在闪闪发亮。嘴角的坏角也迟迟落不下来。
姑嫂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无从知道。但没过多久,邢家那个同样大龄的二姑娘竟然跟着人家私奔了。这事传到府里时,邢氏的脸算是丢尽了。
一家有女私奔,那是整个邢氏宗族都要跟着丢人的。史氏和张氏听到后,都开始后悔当初找了这么一家人了。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邢家姑娘私奔的事还没完,邢氏的兄弟,竟然豪赌被高利贷的人绑走了。邢氏的弟妹带着女儿岫烟来府中求救了。
“你们给我跪下。”邢氏的弟妹进府时,张氏便把凤姐和元春叫到了自己的面前,将下人们都打发了出去,张氏才厉声对二人说道。
凤姐和元春二人相视一眼,很老实的跪下了。
“邢家二姑娘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都给我说说,打老鼠还怕伤了玉瓶呢,你们不知道伤了二太太的名声,损了便是我贾家的脸面吗?”
凤姐和元春还是头一回看到张氏如此声色,早就吓到了。
“太太容禀,此事与我和大姑娘真的没有关系。是那”
“啪”的一声,张氏便将手中的茶碗摔了出去。“说实话。”竟然当着她的面,就敢如此狡辩。没证据,她会问她们吗。
凤姐吓得打了个哆嗦,连忙回道,“我们只是让人引着邢大老爷去了几次赌坊,并没有做其他的。邢家二姑娘会跟着人私,呃,离开,真的不是我们做的。”
这事还真的不是凤姐和元春的设计。她们也直的没有想到邢家二姑娘会真的看到个平头正脸的人,就跟着人私奔。
其实这也是冤枉了邢家二姑娘。真实的原因只是这姑娘平时戏看多了,那些书生小姐的把戏上了心。被这对姑嫂弄来的骗子,又是一副好相貌,好口才,自然是上了心,而那骗子也不会放过这么一个送上门的怀春姑娘。
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树梢。那骗子走之前,特意将邢家二姑娘骗了出来,告诉她自己回乡赶考,之后便向邢氏提亲。邢二姑娘一听,那个高兴。于是想到情郎囊中羞涩,便将自己的首饰和贵重物品带了出来。
哪想到,到了地方,才知道被骗了,可当时只能失财失身地被人带到了外地。至此了无音信。而为邢二姑娘守门的小丫头呢,在检查了自家姑娘的物件后,便以为真的跟那人跑了,这才错过了最佳的营救机会。
所以说戏本子,也是害死个人呢。骗子,拐子,那是一不留神,就要出来彰显一下存在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