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胆量不小,换了别人,早就腿软了。”
“董事长,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究竟是要我租,还是要我买?”
他们两个心里都很清楚,这一千多万,是瑞晶公司下属线缆厂的全部资产加原材料,还有陆续拖欠的货款。龙大魁做梦都想不到,林光祖会轻易地抛出来。
台湾人与国际市场接轨比较早,尤其是代工做it产业,积累了不少经验。然而,近年来由于成本迅速上涨,工价更甚,连王永庆的企业也顶不住压力,悄悄迁往大陆。各方面都很成熟的新竹工业园,景气也明显不如以前。很多人把工厂搬过来,占据长长的it产业链。流水线上拿出各种元器件、线路板、显示屏或者品牌整机,从移动电话、数码相机到笔记本电脑,应有尽有。潮水般涌来的年轻人在这些工厂里打工。假如看到他们在大食堂里排队用餐,简直难以用一个准确的词汇形容这个族群的能量。林光祖是到谷安投资的台商中的佼佼者,他不是干得很不错嘛,为啥要突然改变自己?
“无所谓。能租就租,能买就买。你手头紧,过个半年一年再付,怎么付,都没关系。”林光祖轻描淡写,仿佛那只不过是一间汽车库。“不过,馅饼怎么吃,你得拿一整套方案出来!”
“我会的,董事长。”龙大魁笑了,“你打电话给我之前,我就想了很多。大魁没有任何优势,只有一条——年龄比你轻,即使输掉一回两回也不要紧。”
“输?为什么要输?瑞晶公司的词典上没有这个字!”
大魁故意捅向老头儿的软肋,老头儿果然涨红了脸,吼叫起来。这几年,瑞晶公司在谷安全市的台资企业中始终排名第三。因为年龄的关系,他让出了台商协会副会长的位置,却咬定宗旨:“我不做老大,可也决不做老四!”谁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稍不留神,名次就可能往下掉。对于他,面子或许比金钱更重要。
刚才,在董事长办公室,林光祖特意给大魁看了资金流量表。上个月,他们花一个多亿引进了一条新流水线,账面上还剩二亿八千万尚未确定用途。往常,如果按龙大魁的性子,扭转头就走人。瑞晶公司不差钱,却也不能这样盛气凌人啊!可是,他谦恭地听着林光祖的每一句话,没半点流露。谁让自己缺钱,腰杆子硬不起来呢。何况,今年陆陆续续拿了他二百万元的铜线,一分钱都没付。
林光祖扫视他一眼,嘴角边掠过一丝讽意。大魁心里在想些什么,根本隐瞒不了。
“董事长,”大魁说,“说句真话,不是谁都敢要这个馅饼的,也不是谁都吃得下这个馅饼。”
“当然。这要好胃口,也要好脑子。”
“难怪你就看中我了?”
林光祖“嘿嘿”笑了。他很清楚,在所有配套厂中,“万向”规模最大,产品质量最好,但资金的困难也最突出。
龙大奎突然调转话头,说:“董事长,听说你以前在台北和高雄,曾经是娱乐界的明星,有这回事吗?”
林光祖笑笑,不置可否。沉吟片刻,才说:“怎么你也关心我的过去?”
“我不过是很好奇啊。台商圈子里的人说,你以前演过戏,拍过电影,主持过节目,很了不起。后来投身企业,又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啊!”
“哪里!”林光祖叹了一口气,“咳,你不晓得,娱乐界并不是想象的那么风光。那些男女艺员在舞台上很漂亮,很潇洒,也能赚许多钱。可是一旦生了,或者年老珠黄,日子就难过啦!”
“真的?”
“这种事,我见得多了。咳,回想起来,我当年确实在娱乐界风光过,名声不小。追随者——如今叫粉丝,总是跟了一大帮。不瞒你说,年轻时爱享乐,也玩得天昏地暗。可是冷静下来,才发现一切都是空的,什么都留不下来。”
“正是这样,你就改行了?”
“咳,一言难尽啊……”林光祖又深深地叹一口气,脸上流露出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复杂神情。“哪天有空了,我再跟你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