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苦衷（二）

沉默了好一阵，待情绪稍稍稳定后，陈然用手背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深吸一口气后，继续开口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捐献者家属的话也让我印象深刻！那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当我和他表明来意的时候，他当即大骂了我一顿！待到他情绪平静些后，我和他解释了一下我联系他的原因。他听后沉默了一阵，随后给我讲了一件事。关于他父亲的事。

他的父亲是一名外科医生，所以很了解国内志愿捐献遗体数量稀缺的情况。正是因为有这个亲身体会，所以更加了解几十个人只能共用一具“大体老师”来进行解剖学习的窘迫和无奈。所以当他父亲出了车祸，得知自己命不久矣时，选择了捐赠遗体。当时他和他的母亲都同意了，并且签了字。同为医生的母亲，还一同签下了自己的捐献志愿书。后来，他父亲走了。他遵照遗愿，将父亲的遗体捐献给了当地的医学院。再后来，学校通知他可以去领取骨灰了，他便去了。结果，当他接收到父亲的骨灰时，发现竟然只用了一个布袋简单包裹了一下。没有坛子，没有骨灰盒，就用那几块钱一个的布袋子装着！在回家路上，他手捧布袋，布袋一路渗撒，车上、路上和手上均沾骨灰！

“早知他们连个装骨灰的小罐都不给，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我爸的遗体捐献的！”这是他当时在电话里的原话，最后，他问了我一句，如果是我经历了这种事，还会同意让自己的母亲再进行遗体捐赠吗？

不等我回答，他就挂了电话。也幸好他提前挂了，因为我发现我回答不了。”

“淦！”一旁的杨猛忍不住爆了粗口！但是此时却没人去职责他的粗鲁和不文明。众人的情绪都很低沉，即使是腿部受伤，瘫坐在地上的叶子夜也暂时忘记了疼痛，沉浸在这种愤怒又悲伤的气氛之中。

陈然冲杨猛微笑了一下，说道：“没错，我挂了电话后，和你说了一样的话！除了这个字，我真的想不出还能说什么！回学校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整天。

第二天，我就去找了院长，告诉他我想去医院工作，院长询问我原因，我将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院长没有说什么，直接托关系让我进了市里的一家医院工作。

我之所以想去医院工作，是因为我不想被动地等待。在给病人治疗的过程中，我都会给他们普及遗体捐献的知识，虽然经常被病人以及病人家属破口大骂，甚至拳打脚踢，但是我依旧坚持，我认为只要我不停的将，总归会有那么一两个人被我说动。但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改变了我的想法。

那时医院新来了一个实习医生，这是个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在学校时各种奖学金拿到手软，年纪轻轻就参与了好几个重要的科研项目，被誉为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医学天才！他毕业后正好分配到我工作的那家医院。虽然只是一个实习生，但是大家都对他很认可！

有一天，郊区化工厂爆炸，大批的伤者被送到医院，医院里的医生都忙得不可开交！出于对于那名实习生的信任，他的上级医师让他独立救治一些伤情相对没有那么严重的病人。结果这位天之骄子面对一位腿部扎入异物的患者，拿起手术刀却不知道如何下手！他拿刀的手都是在抖的！原本那病人不过是因为腿部插入异物，只需要稍微切开一些伤口，把异物取出来就好了，结果那医生下刀时位置没找准，力度也没控制好，直接割开了患者腘窝的动脉！导致患者大量出血！若不是患者人在医院，周围还有其他经验丰富的医生给他及时止血，这人怕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这件事让那位天才医学生大受刺激，即使他的导师开导他，告诉他是因为实际操作经验少，所以才出现的意外，多操作几次就好了，但是一向骄傲的他却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最后割腕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