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回
李世民没有告诉秦英,新罗遣唐使要何时动身离开,但她估摸着左右就在这几天,拖延不了太久。
她迈着散乱虚浮的步子,走到连接太极宫与东宫的通训门,抬头看了一眼数排守卫,犹豫半晌,终究也没有过去递交鱼符。
越是珍惜的人,越不知道要如何告别。索性就不告而别了吧:秦英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
他身边那么多人围绕着,从前就不缺区区侍医,以后更不会缺医官之流。她就是算走了,也对他造成不了太大影响。
——至于他们过去那两场荒诞不经的情事,第一次是交易,第二次是权宜。
她不信他真的将心交付于自己,正如不信自己将他看得比得道长生还重。
前几天她被他压上了榻,途中半推半就地借用了房中双修,渡给了他三十年的道行。本以为如此就能弥补导引法起效缓慢之不足。
直到昨天他咳了血,脉象甚至不如以往,秦英才得知粗浅学得导引、毫无修行根基的他,实际受不住平白无故得来的修为。
她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弄巧成拙的秦英自认为无颜去见他,于是在距离通训门堪堪五步时,转身去向翰林院。
这里的花木还是一派繁茂,生机勃勃向上,让人看了心生欢喜,秦英猜想侍弄它们的簪花娘子最近应该是得了好事,手中的花草才成此状。
进了后院,秦英敲开簪花娘子的坎字号房,就看到簪花娘子和李淳风对坐在小几两侧,下着一盘无甚新意的棋局。
李淳风抬眸正对上秦英的视线,他微笑道:“小师妹是走之前过来告别?”
“对。”秦英没有好气地应声。坐在两个人中间的她随手抓了只茶杯,倒了满满一盏气味浓烈的茶汤,憋着一口怨气道,“师兄神机妙算,我不得不甘拜下风。”
李淳风继续笑盈盈地挂着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有时候离开未必不是件好事。”他的食指中指间夹的黑子,随着语声一起落下。棋局刚好逆转,原本处于劣势的黑棋有了合围之势。
秦英皱眉看了一番桌上黑白相杂的形势:“……以退为进可不合我的一贯作风。”
眼看着李淳风和秦英这师兄妹的气氛有些僵持不下,簪花娘子连忙插言打起了圆场,顺便往秦英眼前推了一盘李淳风刚带来的芙蓉糕:
“新罗遣唐使的回程车队全是男子,你混迹其中切莫叫人现。”
秦英拈了一小块方形的茶点,就着茶汤吃了,甘而不甜的细腻味道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口气也软了下来:“放心。我很有经验。”还想再吃的她一只手抚上微微撑圆的肚子,只得讪讪作罢了。
李淳风注意到了秦英的动作,笑意蔓延上了弯弯的眼角:“离开以后可就吃不着西市的糕点了。”他在换着法子劝她满足口腹之欲,不要管腰带后的肚子最后会不会勒到。
秦英之前在御书房受了委屈,此刻脾气暴躁,所以就迁怒于他了。她重重地搁下了杯子瞪他道:“我又不是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