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通厢里的桌案旁边,秦英搁下了那幅画道:“这个自然是真的。我在翰林院任职,期间在那里遇上了缘师了。他让我趁着沐休出宫的时候,把这幅画交给你。”
堇色被秦英的消息震地半晌说不出话,嗫嚅了几下唇才道:“……他还好吗?”
“表面上看着精神不错,但实际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毕竟他只和李淳风走得近一些。”秦英道着,将画往堇色的眼前推了推,却没有压到堇色正在抄写的《金刚经》。
堇色垂眸看着那副还未打开卷轴,微微眯了眼,好像是在回忆什么。
秦英只见堇色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扯掉了绑在卷上的丝带,一副弥勒画像呈现于两人的视界。
“没有别的什么东西让你转交?”堇色面色平静地望着那尊佛像,缓缓问道。
秦英闻言去摸索自己身上的荷包,只找出来了一只方形的小帕。
记得这是了缘师让洗心斋的掌柜认的信物。秦英正想递给了堇色,就看到她伏在那张弥勒画像上,肩头无声地颤动着。
秦英晓得堇色是在哭。
秦英天生不会在这方面安慰别人。还没有将自己红鸾星的运行轨迹搞清楚呢,如何去指导别人。她见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默默把帕子放到堇色的手里。
堇色抬起哭花了的脸,见到这个帕子哭得更凶了。
“你和了缘师的事情,我大概晓得一些。既然现在的状况无法更改,你也不要太难过了。”秦英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安慰的话,但是话刚出口,她就先想要打自己一顿了。讲这种话的自己,真的不是在火上浇油、落井下石吗?
不过堇色比秦英想象地要坚强。她扶着案哭了片刻,就端正了腰身,对秦英回以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笑容:“嗯。”
秦英看着这样的堇色,很不是滋味,想要拍拍对方的肩表示关心,忽然听堇色道:“你知不知道我的艺名——堇色,是个什么含义?”
“不知道。”秦英虽然在人前说过不少谎话,但在自己所不知道的方面很诚实。
她把绘着观音女像的帕子收进荷包,接着拿出一张空白的帕子,揩了揩眼角,淡淡道:“堇色和青莲色,都是浅紫色的意思。小时候他教我画画,看我总是用毫笔蘸盘里的浅紫色,就微笑着画了一朵莲花,说它就是我在他心里的样子。我为弘福寺画了一幅经变壁画,他知道以后写信来,毫笔蘸的正是浅紫色。”
秦英闻言后背微微战栗。她猜测,两个人青梅竹马就是相交成友,却不知道,这两个人从小就已经如此亲近了。即使他们长大后,天各一方不能相见,还是在想念着对方。
堇色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指着弥勒画像左下角的小字道:“秦英你看画上的题款。”
看出上头的年月日都是用浅紫色写就的,秦英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在那一刻决堤而出。
堇色没有看到秦英低头拭泪,自顾自地说道:“他让你送这幅弥勒画像,无非是想让我断了对他的妄想。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只要看着有关佛的一切,我就能想起他来。他在念佛,而我在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