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英听到啪一声轻响,知道他的带钩扣好,终于抬首注视起眼前的太子殿下。
他在一个多月里除了吃饭喝药便是卧榻休息,未曾被圈养地胖些,反而出落得更为单薄了,衣领上的喉骨略微突出,两侧青脉规律地跳动。
再往上看去,下巴也不如初见时丰润,两眼的神采却不减。
“你太失礼了,秦英。居然用待价而沽的眼神看本殿下。”李承乾笑了一下说道。
秦英不由面红耳赤,好像自己当真失礼于他。
太子和秦英出殿走走,身后只是跟着一个掌事的官婢。
东宫丽正殿前面有个园子,园子里无山无水,不过是种了四季花草。
看枝上有些粉嫩嫩的花骨朵,或者回廊处架起的碧绿藤萝,李承乾便拉着秦英的袖子问些无关紧要的事儿。秦英但凡说不知道,李承乾便明目张胆地笑。
秦英知道李承乾拿自己寻开心,也不去计较,就慢慢地陪他逛了两圈儿园子。
李承乾被闷在殿里太久了,这次出门很好地纾解了他长久卧榻的压力,最近的这两三天都是笑脸迎人。
乐极生悲。一阵乌云悄然降临在了东宫的屋檐上。
秦英晚膳以后,去小厨房端太子殿下等会儿要服的汤药。
小厨房虽然占了个小字,不过里外共有三间,足以容纳十五名疱人在其中忙活。
药锅摆放在外间的一个角落,两个小药童正在蹲在这儿煽火。
他们是林太医前几日从太医署挑选的人,专门负责给太子殿下煎药。
看秦英走过来,他们忙不迭地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沾的木灰。不等秦英开口,便低下头恭敬地道:“秦大人稍等。再过片刻就熬好了。”
“熬好了叫位司馔过来尝尝,药渣用布袋子留起来,你们洗好药锅便能回去了。”秦英从西边架子上抽出一张香案,回眸淡淡道。
按理说司馔是应该在太子三餐及服药时到丽正殿候着,以便为太子试毒。然而李承乾总是嫌殿里人多,便让司馔在小厨房尝药了。
“张司馔身子不适,刚才回去歇着了。”两个小药童对视一眼结结巴巴道。
“三位司馔都不在?那秦某就代司馔尝一下。”秦英不疑有他,神色淡然地随口回答道。抬眸时看两人神色不对,陡然竖起眉毛做了怒相,“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拿木杓和碗。”
药童们不再言语。一人重新蹲下拿扇子煽火,一人按着秦英的吩咐做,盛了一碗底的药端过去给秦英时,他的手抖得厉害,差点把深褐色的汤药泼在了秦英的官服上。
“嗯,你们收拾了药渣和锅子就回去吧。”秦英微微弯了身子接过碗,饮尽碗底的汤药后咂嘴道,最后脚步散乱地离开了小厨房。
秦英没有试毒的经验,尝了一点汤药后只是觉得脑子有些晕晕然。
她的体质向来不错,头痛脑热什么的风寒表征从未出现于她的身上。秦英用当前仅剩的脑力想,汤药好像有些问题,可这是冲着谁来的,她却是想也想不明白的了。
“咱们这样……会不会害死人啊?”等秦英出了小厨房,一个药童拉着同伴的袖子耳语道。他懵懂的大眼睛此刻噙满恐惧的泪水。
“管他会不会死,咱们先把自己的命保住再说。上头的让咱们这样做,若是不做的话咱们就是个死。”另一个药童观察了身边无人注意自己,把放了药渣的布袋儿藏进袖里,这才强带着对方从侧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