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英回到自己的厢房,换上了浅青色圆领官服,扎好铂石銙的腰带。
她对着铜镜照了照上下,表情哭笑不得。
这件官服明显是为身高六尺的男子裁制的,她如此穿着很像试大人衣物的孩子。
女儿身的秦英肩膀不如男子宽阔,于是本应贴着脖颈的圆领松垮垮地挂在她的肩头。原本紧收的箭袖可以塞两个荷包装着。
她又垂着眼眸看了看拖到地上的衣摆,觉得自己这样出门的话,不出五十步就要因踩到官服一角而摔倒。
秦英沉沉地叹了口气,提着衣裾跪坐了下来,从柜里拿出炭笔,翻过衣袍在多余的地方画了标记,准备下午找尚衣局的绣娘缝缝。
说来也好笑,秦英会施针行医,却不会任何女红。上辈子的她还是借尚衣局的绣花针练出来的医技呢,白白浪费了绣花针的功用。
秦英到位于太极宫的尚衣局后,顺路去了太史局拜访师兄李淳风。
她晓得师兄近日来因要主持制作浑仪,每天下午都会泡在太史局里和众同事加班,于是没有打招呼就去寻他了。
李淳风见到小师妹很是欣喜。
太史局里的众人都在,李淳风带着秦英进了放置旧书杂物的耳房,搬了小几和两个垫子让她坐下,还亲自研磨茶饼,点上红泥火炉煮了一锅喷香的茶汤作为招待。
秦英持着杯子品了一点口感清冽的茶,把腰间的鱼袋子扯了,放在几案之上静静推给了师兄。
“呦,你这么快就做官了?”李淳风将自己的鱼符揣进了怀中,笑眯眯地道,“我以为要等个一年半载的,鱼符才能回到身上呢。”
她报以无可奈可的表情,拿出一只连装呈袋子都没有的赤·裸鱼符:“陛下要在门下坊增设一个藏药局,小道被任命为藏药局的九品侍医。这才勉强拿到鱼符的。”说完还信手把玩了几下铜质鱼符。
鱼符分为一式两片,一片归官员所持,另一片则放在上行的官署备着,以便进出点卯时查询。
高级官员如李淳风,鱼符配有绣了花纹的锦囊袋子,鱼身外侧细细地雕着鳞甲,鱼头鱼尾也是纤毫毕现栩栩如生,鱼身内侧刻着名字、官署和分发日期等。一般人拿着如此精巧的物事,根本无法仿制。
而秦英的官职和品阶都太低了,所以鱼符既没有袋子,也没有刻字。
“……藏药局?”李淳风歪着脑袋想了想,“名字很耳熟啊。唔,前朝东宫好像也有这样一个官署,专门负责看护医治太子的。”
秦英惊奇地睁大了双眼:“你知道藏药局?”
“我记得它的最高职位为藏药郎,之下有丞,再下有侍医,再再下应该是掌固了。”李淳风一口气说道。
——她的师兄实在太博文强记了,自愧不如啊。秦英心虚地低着头喝茶,把脸埋在袅袅升起的雾中。
李淳风以为秦英在纠结官位的事情,便劝道:“这与你来说是个很好的机遇。藏药局新设,你便投入其中做九品侍医。等它初具规模,招收的人越来越多,你作为藏药局资历最深的人,官职想不升上去都难了。”
秦英一听拍手笑道:“知我者,太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