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现在勿忙地派一个通判过去,是不是有些太急燥了一点儿!”
在昆明,布政使杨名时又一次找到了于中。因为,他觉得于中的行事总是不按计划来,跟他的预计总是合不到一块儿,也让他这个布政使没法配合,所以,心情有些不爽。
“没怎么急啊!”于中笑了笑,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这可是这云南本地的毛尖儿茶,味道不错,杨大人,要不要尝一下?”
“总督大人,元江初定,民心不稳,此时派去一个通判,恐会引起当地百姓反弹啊。还有,我巡抚大人说,那艾火龙仗着官府之力,在拿下了那玛坚赞之后,还四处攻掠,将元江一带扰得尤为不堪……这些帐,当地百姓也是会算到官府的头上的!”杨名时没理会于中的“邀请”,正儿八经地谈公事。
“阿灵阿这家伙知道的还不少嘛!”于中笑了笑,朝杨名时呲了一下牙,显示了一下因为常年用青盐洗刷才没有变黄的一口好牙,又撇了撇嘴说道:“他一个巡抚,不关心别的大事,对这些小事倒是挺上心的!”
“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巡抚大人关心这些事情难道有错不成?再者,您这么做事,也确实有些欠妥!”杨名时不悦道。
“欠妥?那你以为我该怎么做?”于中反问道。
“下官以下,大人您应该立刻下令把那名通判撤回来!”杨名时说道。
“哈……”于中仰天打了个哈哈,“看来我应该高兴啊。至少,宾实你已经对我任命各地土人为流官一事没有什么反对的心思了,相反,好像还挺会为这些人考虑了,对吗?”
“大人,下官从未反对过大人任命各地土人为官的事情。下官只是觉得事情应当慎重!凡事,不能过于急燥!”杨名时有些生硬地说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和阿灵阿他们担心什么!不就是怕现在元江被艾火龙搅得一团糟,当地各族百姓对官府必然会心生不满,现在再派个什么通判过去的话,肯定会让当地人,尤其是当地的那些什么土司、头人之类的以为咱们是想趁机夺他们的权,是不是?”于中问道。
“大人既然明白,就不应该再如此随意行事!”杨名时说道。
“我也不想这么随意行事!可是,我问你,杨大人,你说,者保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你能当好知州吗?”于中反问道。
“不能!”杨名时干脆的答道。
“那你认为,那个艾火龙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于中微笑起来,又接着问道。
“由元江传回的消息看,此人属于得志便猖狂的那类人。而且,性情暴燥,只知自己,不知他人……”杨名时眯了一下眼睛,说道。
“啧啧啧,看来你还不是一般的看不上那小子!”于中笑得很欢心的样子,“没错,那个艾火龙,确实是一条中山狼!一旦喂不饱,便有可能会反噬主人!当初从他进总督府告状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小子不地道了!而且是十分的不地道!”
“大人既早有预见,为什么还要付其重任?不怕他坏了您改土归流的大事吗?”杨名时反问道。
“不怕。再说,我要是连一个小小的艾火龙都怕,还整什么‘改土归流’?”于中看着杨名时,微笑着摇了摇头,“宾实啊,你还年轻。而且,虽然你到云南已经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我看你还没有从安徽布政使的位子上回过味儿来呀!”
“大人所言,下官听不太懂!”杨名时朝于中拱了拱手,“吾等为地方官者,奉皇命司牧一方,自当处处以百姓为重。只须处处为百姓着想,又何来从哪一个位子上回过味儿来之说?虽然云南与安徽两地民风不同,但下官也没有觉得需要做什么改变。”
“呵呵,我听着你这话,怎么像是在说‘以不变应万变’?”于中看着杨名时,再次摇了摇头,“宾实啊,做官,就应当为百姓着想,这只是你为官的态度。但是,怎么为百姓着想?这就需要方法,也就是常说的‘术’。我大清疆域广阔,辖下恐怕已经不止百族。既然能够称为一族,那就说明,这里的人有着不同的风俗与传统。所以,做官,既然有为百姓着想的心,有这种好的态度,也要了解该怎么样才能在不触动各个民族的传统和风俗的情况下,为百姓着想。这一点,你……还做不到!”
“大人越说,下官越糊涂了。不知道您说的这些,与派遣通判前往一个民心尚未安定,且对官府有着抗拒之心的地方有何关联之处?”杨名时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发脾气。不过,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个威风赫赫的大将军,怎么这么爱说教?自己每一次来,几乎都要受一次教训,这叫什么事儿?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布政使呀!
“当然有关联的地方!”于中有些失望地看了杨名时一眼,“宾实,我问你,你觉得如果我不派通判前去元江,那里会是一番什么情况?”
“会先乱上一阵。不过,云南各族百姓向来朴实,只要不再发生什么事,待过一段时间之后,那里的情势就会自然平息下来。而且,依下官看,那个者保虽然曾经犯过错,却还算得上一个老实人,只要他不胡作非为,我们也不用担心什么。”杨名时答道。
“那接下去呢?”于中又问道。
“自然是大人以流官代替了元江的土司。大人也可以在当地情势平稳之后,在昆明遥控元江,那者保既受大人深恩,为人又朴实,自然也会照大人意愿行事。以大人之能,不出一两年,元江必然会变得愈加富庶,进而便会为当地各族所羡慕,到那时,各族百姓自然也会衷心拥戴官府!大人再推行改土归流,自然也就容易了许多。”杨名时拱手说道。
“说的真是好……宾实啊,你的这些东西都是谁教的?”于中半张着嘴巴,好一会儿才朝杨名时问道。
“大人,您是什么意思?”总督大人的眼光怎么有些不对劲儿?杨名时被于中看的有些不自在,因为,于中的眼神,十分像是在看一个傻瓜。
“没什么意思。其实我就是说……宾实,你,真是一个好人!”于中朝杨名时伸了伸大拇指,然后,又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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