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都多大了?还来这一套?也不嫌丢人。”罗欣伸手虚打了一下,啐道。
“呵呵,老夫老妻的,有什么好害羞的……”马德笑呵呵地停下了手,把椅子朝罗欣又搬近了一些,凑到妻子身边说道。虽说当初他跟罗欣、于中跟莫睛结婚都有些过急,并且,四人事先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感情基础。可是。他们都是异世来客,又是身处官场,知道在这种环境下必须齐心合力,小心过活,要不然可能就会一起翻船。
所以,在结婚之后,他们不仅相互亲密协作,在脾气也都是尽量的包容对方。结果。二十多年了,虽说不是没有闹腾过,可是,两对夫妻间地感情却依然无比的浓厚起来。
“不跟你闹了!”罗欣笑了一下,把马德凑过来的脑袋推得远了一些,“我听说你提拔的那个安徽布政使杨名时也要调走了?”
“没错。”听到罗欣谈起了正事,马德也收起了玩笑地心态,“这人是李光地的学生,而且能力很好,很受康熙看重。康熙好像是打算把他调到云南。说是帮于哥的忙。不过依我看,还是有制约的意思。毕竟,相比起咱们。他更加信任李光地。”
“我听说杨名时这个人为政很温和。云南各族聚居,事情不少,尤其是民族矛盾很严重。有这么一个人过去,对于哥确实有很大帮助。
再加上你的关系,两人应该能相处得过来。至于那层制约地关系,我看康熙是打错算盘了。于哥如果真的要做什么事,哪是区区两三个人能制约的住地?”罗欣笑道。
“话是这么说!不过,有了两次擅自动兵的例子,于哥以后做什么事,恐怕都会被人看得紧紧的。所以。于哥想在云贵两地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恐怕也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马德说道。
“不容易就不容易。难道还怕了谁不成?再说了,于哥就算有什么动作,恐怕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咱们现在也不用替他担心。”罗欣笑了笑,又朝马德问道:“这次康熙还打算调动江南的哪些人?既然只派了一个鄂尔泰来当江苏布政使,那他会动的人应该就不多了吧?”
“这个可就难说了。”马德摇了摇头。上一次康熙召他去京城,顺便还参加了庆贺康熙登基五十年的体仁阁大宴,之后康熙就问过他关于举荐许多江南省份的官员的事情,只是当初康熙并没有做下什么决定。他也不好乱猜。毕竟,康熙地心思一向是让人很难捉摸了。他们以前之所以能屡屡成功,主要原因还是在大方向上估摸对了对方地心思,这才没有最终出局。可如果到了具体的某一件事情上,就算有了确切的消息,也是很难最终断定地。
“那你觉得,康熙有没有可能把你调走?”罗欣突然又朝马德问道。
“我?”马德一怔,旋即又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太小。康熙不会这么乱来的。”
“怎么呢?”罗欣反问道。
“江南可是他大清王朝的税赋之源,重中之重。虽说现在他有许多地方都可以做为财源。可是,无论是满洲还是什么其他的地方,依然无法跟江南相比。尤其是我们在江南这些年,这三个省份的发展也是有目共睹的。在没有人能真正接替我之前,我相信,康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我调走的。别忘了,没有我在这儿镇着,江南这么一块大肥肉肯定会被人啃上不知道多少口。失了现在的大好形势不说,如果出了乱子,他可损失不起。”马德说道。
“乱嘛……如果只是江南三省,恐怕还不够看。就算乱起来,这事儿还难不倒清廷。大不了,他们还可以把咱们这十多年的努力一扫而净,让江南恢复原本的样子。反正,倒行逆施地事情对清廷来说,本就是行家里手,拿手好戏。”罗欣突然冷笑道。
“怎么突然这么说?”马德有些诧异地看着罗欣,对妻子突然表现出来的态度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虽说他们一直对清廷并没有什么好感,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是,在绝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把自己当成是一群外来者,一群旁观者清的观众。虽说也插手其中,可平时也没有表现出什么过激的态度。反正事情做了,最后是什么结果都只有随其自然,反正事情就算再坏,到了现而今的程度,也应该不可能坏到另一个世界的那种沦为半殖民地的境地了。所以,他们如今已经没有那种初来时的那种莫名的历史责任感,所作所为,与其说是出于一种责任。还不如说是出于某种惯性,多年来向目标前进地惯性。不过,罗欣刚才表现地,好像对这个清廷有股愤恨的感觉了。这让马德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哼。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是刚刚才听说,你不知道也是应该的。”罗欣叹了一口气,有些落寞地说道:“你知道吗?上个月,有个商人在江西老家建了一间纺布厂。因为招到的工人里有一个是当地大宗族的女子。那个宗族据说是什么书香世家,结果宗族的长老认为那女子丢了祖宗的脸,不仅强行把人带了回去,还把工厂给砸了。”
“有这事儿?”马德脸色一暗,沉声问道。
“我又没必要骗你。”罗欣有些黯然地说道:“现在地人,尤其是许多的宗族势力还十分强大。这些人也大数是保守的。尤其是那些头头,一个个都把家族的什么规矩,自己的脸面看得比天还高。虽然以前也没有出过太多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大事,可是。这些人。这些宗族的实力绝对不比清廷所代表的这个官府小。而且,我们以前弄的那些东西还都可以让人接受,可是。蒸汽机一旦用起来,恐怕就会招致大多数人的反对。对于新鲜事物,越是老古董,恐怕就越难以接受啊。”
“你说地有道理。”马德也被罗欣说得沉下心来。而且,他还由此想到了更多地方面。现在江南三省的商业和手工业,以及那些所谓的工厂,可以说,都是在他尽可能地避免与旧的规矩,并且打着“为民求利”的幌子下扶植起来的。能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并不容易。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他的庇护下,这些资本市场上的东西还没有跟旧有的势力进行过碰撞,或者说,还没有过一场本应就有的较量。而且,先前的那些所谓地工厂以及许多东西都还是他找到了许多理由,并且因为江南本就有许多织造厂存在了好些年,那些旧的势力才没有反对就接受下来的。可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呆在江南总督这个位子上了,他所发展起来的资本市场没有了庇护。并且,蒸汽机这个真正的工业动力设备也被运用起来,还会是如今比较平和的局面吗?要知道,对现如今绝大多数的老百姓来说,利用水力的机械还算可以接受,顶多就是认为制造那些东西的人手艺高超,可蒸汽机这种真业地工业动力就可能让那些人难以接受了。就算有人说蒸汽机是妖魔鬼怪,也是绝对有可能发生的。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罗欣又开口问道。蒸汽机虽然落户了,可能不能在江南安家就不一定了。毕竟,江南不是满洲。在北方,费老头因为十多年的镇守之威,再加上巨大的利益驱使,又有那些王公贵族带头,只要在了解了过后,推行蒸汽机并不难。可江南不一样。有道是“江南千山千水千才子”,经过历代以来多年的发展,这里已经超过了北方,成为儒家文化,同时也是封建思想的大本营。这里的人,虽然脑子要比其他地方的人活络一些,可是同样的,死板保守的也多过其他地方。在这种情形下,真正的工业还能够发展起来吗?如果发展不起来,那她和马德十多年的努力就只有最终泡汤。再加上这个大清王朝本就是倒行逆施的行家里手,说不定真的会放弃现如今的大好形势,再走回原先的老路也不一定。那样一来,他们五个人这二十多年就恐怕是做了一场白功了。
“或许,我们应该让他们斗上一场。无论如何,得给那些‘资本家们,一点儿底气才成。你说呢?”好一会儿,马德才抬起头对罗欣说道。他突然有一种很泄气的感觉。想不到多年努力却忽视了这么一点。光顾着应付上面的清廷了,却忘了下面的民间势力。
“这可有些危险啊……而且,我们恐怕还不能轻易出手。那样的话,就锻炼不出人来了。”罗欣想了想,说道。
“没错。不过,就算危险也要做啊。只是,咱们看来要好好计划一下了。”马德歪了歪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