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叠资料放桌上,文老爷子问:「听说张宣来了沪市?」
司机回答:「明天是银泰手机发布的日子,沪市很多重要领导会参加,所以他来了。」
话到这,司机想了想又道:「这次陪他一起过来的还有米见。」
闻声,文老爷子抬起头:「带的不是杜双伶?」司机确认般地说:「不是,是米见。」
文老爷子陷入了沉思,半晌道:「不一般」
司机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此不避讳,两人之间的关系应该有重大突破」
文老爷子问:「慧慧在哪?」
司机回答:「小姐正在家里练钢琴。」
文老爷子又问:「听说他家里也备有钢琴?」
司机悄摸看他一眼,如实回答:「有,是袁小姐帮忙定制的。」
文老爷子吩咐:「要她过来陪我吃晚餐。」
傍晚,接到电话的袁枚推掉了一次聚餐,买点补品就出现在了外公的疗养别墅。
「外公,你找我?」一进门,袁枚就直爽地问。文老爷子指指旁边的座位,「坐,陪我吃晚餐。」
袁枚关心问:「吃了这么久的中药,你身体怎么样?感觉舒服些了没?」
见外孙女一脸情真意切地关怀,文老爷子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外公这把年纪了,身体就像一把漏勺,总会出同题,这是自然规律,你别太过担忧。」
袁枚听出了「不惧怕生死」的潜在意思,心头一滞,顿时升起了一般悲凉之意。
实话讲,这外公对自己母亲并不是特别和蔼,甚至称得上厉害和步步紧逼,但对她们这些小辈却做到仁至义尽,她们打心里亲近这位老爷子。
为此,文玉她们经常说这是隔辈亲。
爷孙俩就这样吃着饭、碎碎叨叨话着家常。
中间,文老爷子忽然话锋一转,问:「你表妹和张宣的事情,你怎么看?」
袁枚心道来了。
过去她一直在提心吊胆等着这一天,她知道自己「助纣为虐"的事情肯定瞒不过外公,所以时刻等着被训话。
不过,由于心里准备充足,再加上从小到大接受的是西式教育,袁枚倒也不那么怯懦,而是坚持从心:「听闻爱情,十有九悲。
无论在什么样的时代,所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人们都有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美好爱情和婚姻的憧憬
最近我在读鲁迅先生的《伤逝》,这是老先生一生中唯—一部叙述关于爱情的作品,创作于1925年。
它区别于传统风格的爱情,他既不歌颂爱情至上的信仰,也不渲染丝毫的悲壮,它是一部彻彻底底的忏悔录,以故事男主的视角进行忏悔
其中有一句话我印象非常深刻:如果我能够,我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子君,为自己」
听到外孙女直白地谈论爱情,听到外孙女谈及自己最崇敬的鲁迅先生,文老爷子一时显得有些恍惚。
此时逐渐老化的记忆仿佛被激活,曾经和「她」的爱情跃然眼前,曾经和她私奔定终身、曾经一起在报社的耳鬓厮磨、曾经一起投身伟大革命事业的互相鼓励和毅然决然犹如幻灯片在脑海中播放
袁枚有预谋的一句「如果我能够,我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子君,为自己「正中文老爷子死穴,他那干枯许多年的眼眶此刻竟然有些湿润。
袁枚面上假装镇定、内心却极其不平静的观察着文老爷子的一举一动。其实《伤逝》是表妹文慧推荐给她看的。当时她怕外公秋后算账,于是委婉地向文慧求教。
文慧和爷爷相处这么多年,对老爷子可
谓是知根知底。而且因为和过世的奶奶长相十分相似,特别受老爷子宠溺。
过去十多年里,闲暇时总会带着她散步,或对着「奶奶」的相框跟她讲战火纷飞的岁月,讲那苦难岁月中的甜蜜爱情。
所以文慧知道文化人出身的爷爷崇拜哪位大作家?
知道爷爷爱读《伤逝》,还知道怎么样戳中爷爷的软肋?
于是当大表姐找到自己时,文慧会心一笑,当即把《伤逝》这本书给了她,还特意用笔在这句话的底下标上横线。
果然,一句话把外公带回了曾经的岁月,把外公美满爱情中最大的遗憾给先掀了出来,让坚韧如山的外公老泪纵横,袁枚对此松了一口大气,甚至暗暗感叹:张宣何德何能,让慧慧如此为他!
晚餐过后,出了别墅的袁枚立即给文慧发短信:今天外公找我了。
等了两分钟,没等到表妹回复的袁枚继续发短信,一口气发了5个,把今天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末了,袁枚发最后一条短信:今天这话虽然是借我的口说出来的,但我感觉瞒不过外公,你也要有个心里准备。
文慧刚从浴室出来,拿起手机看完又放下。
她知道自己和爷爷的「战争」处于相持阶段,谁胜谁负虽然现在还说不准,但她正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
次日。
张宣带着米见来到了银泰科技。
见到米见,知晓内情的李梅很是诧异,逮着机会小声问他:「你这样明目张胆,就不怕文慧吃醋?」
张宣笑笑,对此充耳不闻:「他们都来了?」
李梅知道「他们」指的是沪市大领导们,塞一个自产手机给他就说:「都来了,你现在去见见他们?」
张宣说行。
都说人活一张脸,树靠一张皮自己既然来了,那这面子就要给足人家。
再一次见到沪市大老板,他心里微微有点异样,心道可能是和人家即将鹏程万里有关。
大老板向他伸手:「好一阵子没见着你了,有时间来家里坐坐。」
张宣不慌不忙握住,诚意十足地说好。
跟一众领导打完招呼,老男人看向了朝自己走来的黄鹂。
再次见面,抛去了心里枷锁的黄鹂感觉有些不一样了,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老男人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米见来了沪市,怎么没来发布会现场?「黄鹂环视一圈,这么问。
张宣说:「她性子喜静,就没来。」
黄鹂听得一脸意味:「很多人想要这个机会却得不到。她倒好,送上嘴边的馋肉,还要收着三分。
我是该说她与世无争呢?还是该说她这才是欲拒还迎的最高境界?」
张宣没在意她这话,只是轻飘飘地道:「她是米见。」她是米见,品着这回味无穷的话,黄鹂顿时哑口无言,许久才说:「你知道吗,我羡慕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