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绕凌风台

第三百二十三章:祭奠

曾经的家园已经被荒草所覆盖,荒草里依稀还能看见一些暴露在外的骸骨。

这里没有人烟,只有一片死寂以及萦绕在上空挥散不去的阴霾,除了他们,没有人愿意再踏足此地。

凌汐池举目四眺,只觉满目荒凉,也终于明白了什么才叫荒草连天万骨朽。

她站在那块破败的牌坊前面,目光像是穿越了千重的阻碍,见到那一段短暂而又幸福的时光,在那里,有一座简单的茅草屋,院子里正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正在追逐打闹,上蹿下跳闹个不停,一个娴静的妇人边做饭边看着她们温柔的笑,而院子的另一边,一个面容严肃的男人正带着一个俊美的小男孩在扎马步。

凤凰花开了,漫山飞舞,纷繁而落,像是天火点燃了人间,要从里边飞出一只涅槃重生的凤凰。

凌汐池的裙摆扫过了丛生的杂草,手指轻轻的拂过每一片枯黄的叶子,芦花纷飞,带着浓浓的哀伤与思念,她指着前方一片枯黄的草地冲着萧惜惟说道:“那里曾经有一片蓝蝶花海,花开的时候就像蔚蓝色的海洋,我小时候可喜欢去那里玩了。”

萧惜惟点头嗯了一声:“我知道,当年我就是在那里见到了你,那时候你才五岁,像个无忧无虑的小仙女,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啊,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一定要做我的妻子才行,你不要笑,真的,汐儿,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将你带回家。”

凌汐池带着他一步步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跟他介绍。

“那里就是族长爷爷的家,当年我最害怕的就是族长爷爷了,因为他老逼着我练功,还说以后我就是无启族的族长,所以我必须要知道身为族长的责任和义务是什么,可照顾族长爷爷的石爷爷却对我很好,就是他经常做八珍脍给我吃。”

“你看那边,那边是我四爷爷的家,四爷爷他还活着,不过却在北山矿场里受尽了苦,腰直不起来了,腿也走不动了,一身都是病,好在人保住了,还有一个小孙女,我不能再让他们吃苦了,不能再让他们吃苦了。”

“这里,是小山哥哥的家,小山哥哥他……他是一个很可爱很可爱的男孩子,他说族里他最喜欢的就是我和姐姐,每次叔叔婶婶给他做了什么好吃的,他都会第一时间拿来给我和姐姐吃,我们还老是笑话他,骂他跟屁虫。”

“你看那边,是我们无启族的水源,是从山间崖缝中流下来的一股清泉,无启族的人不爱喝井水,只爱喝山泉水,可他们,他们就是在那水源里下了药,不然,我们何至于全族覆灭啊。”

凌汐池边说着眼泪便流了出来,那些曾经她以为已经忘得差不多的往事,此刻又一次在她的心头无比鲜明起来,怎么忘得了啊,怎么忘得了,她敢忘吗?!敢忘吗?!

终于,他们走到了最里面的一处空地上,她停下了脚步,失神的望着前方,像是整个灵魂瞬间被抽走,只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壳子。

那里的杂草没有其他地方高,像是被人清理过,一座孤零零的荒冢立在那里,看清楚墓碑上的字后,她的双膝一曲,重重的跪了下来。

墓是她父母的墓,而立墓碑的人,是她的哥哥。

没有痛哭没有哀嚎,她只是平静的跪在那里,一边流着泪一边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阿爹阿娘,阿寻回来了,我这个不孝的女儿终于回来看你们了。”

萧惜惟也跟着她跪了下来,静默的同她一起磕了三个头。

凌汐池扭头看了他一眼,连忙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努力的咧开嘴笑了笑,说道:“阿爹阿娘,你们看我,还是那么爱哭,我今天是带一个人来给你们磕头的,我已经成亲了,这是我的夫君,阿寻有新的家了,哥哥也成亲了,你们可以不用再为我们担心了。”

萧惜惟抬眸看着眼前的墓碑,心中默默道:“你们安息吧,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们的仇我来报。”

凌汐池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话,说这段时间她的经历,说到开心时她会笑,说到愤怒的事时,她会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可她始终强忍着眼泪没有哭出来,因为她不想再让自己的悲伤和难过惊扰到了他们的亡灵。

萧惜惟将她搂在怀中,将准备好的香烛纸钱从包袱中拿了出来,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默默的烧着纸。

寒风萧瑟,无数的纸灰随风而起,白色的纸钱飞得到处都是,就像是无所依托的亡灵,凌汐池伸手去抓天上的纸钱,可风太大,她什么也抓不住,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她以为自己可以坚强,可她如何坚强,那不是别人啊,那是生她养她的父母。

任谁看到曾经疼爱自己的父母就这样枉死在这里,就这样孤零零的在这里做了十多年的孤魂野鬼,谁还能坚强得起来,她知道的,这个坟墓里根本不可能有他们的遗骸,哥哥被抓到泷日国,在生死场里足足呆了五年,之后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假装失忆,他怎么可能还能找到他们的遗骸呢?

她又开始自责:“阿爹阿娘,对不起,都怪我,是我害了你们,是我,如果我当初真的死了该多好!”

“汐儿,汐儿!”萧惜惟紧紧的搂着她,用着最温柔的声音安慰着她,说道:“你看着我,听我说,你是他们最疼爱的女儿,他们不会希望你自责,你这样岂不是让他们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凌汐池眼睛都哭肿了,眼见天快黑了,萧惜惟终于将她拉了起来,强行将她带离了这里。

两人沉默无言的走在逐渐昏暗的树林中,夜鸦声声啼哭,催得人肝肠寸断,一阵风冷厉的刮过,凌汐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萧惜惟将水袋递给了她,说道:“要不休息一会儿再走。”

凌汐池恍惚的点了点头,萧惜惟叹了口气,准备拉着她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休息一下,就在这时,一道不寻常的风声迅速朝着两人逼近,两人同时回头,却见一杆银色长枪从他们后方冲出,划破林中的空气,枪声长鸣,如虎啸龙吟,一个白袍少年身形矫健的踏过了几棵大树,伸手握住长枪的尾端,朝着二人横扫而来。

萧惜惟将凌汐池往身后一拉,手一探,便将长枪抓在了手中,那白袍小将用力将银枪往回抽,却见枪尖依旧纹丝不动,一张年轻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这时,又是一道剑光从左侧冲了出来,气势惊人的朝萧惜惟挥去,萧惜惟身形一动,手拽着长枪往前一拉,手一松,顿时那少年手中的长枪便不受控制的跟那道剑光撞到了一起。

只听两声尚还年幼的惊呼声响起,长枪与长剑同时落在了地上。

使剑的同样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少年,凌汐池看清了他们的样子,确定自己没看错后,走上前来,怒道:“沈桑辰,穆苏,你俩胆肥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刚才若是萧惜惟动了杀心,这两个胆大包天的臭小子估计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沈桑辰和穆苏见自己被认了出来,埋下了头支支吾吾的不说话,直到一个温柔和煦如春风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阿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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