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辰没有伸手接那些东西,只是愣愣的看着她,想来发生的那些事,他一时半会儿的还消化不了,只听他沙哑着嗓子问:“跟着我的那些人呢?”
凌汐池用木棍拨了拨柴火,火势大了一些,觉得这个温度暖人正好,才正视着他道:“都死了。”
沈桑辰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全身在不自觉的发着抖,上下牙床在打架,捏紧的拳头发出咯咯的声音。
凌汐池道:“先吃东西吧,你比我更清楚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现在必须要有足够的体力,等你吃饱了,我带你回你家看看。”
原本她一直担心沈桑辰受不了这些打击,醒过来后会大哭大闹,可沈桑辰并没有,伸手一把接过她手中的红薯,狼吞虎咽般的啃了起来。
可见这是一个骨子里坚强倔强的孩子。
凌汐池一言不发的往火中添了一点柴,骤然升高的温度让沈桑辰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他一边啃着红薯,一边无声的哽咽了起来,泪水顺着他的眼眶不停的落下。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在极度绝望和恐惧之后,这样能让人真实的感觉到还活着的温度足以击溃任何人的心理防线,但是此时此刻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与此同时,心中不免有些自责,若是自己不去跟踪那些紫衣人,而是径直去雪沁的话,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想到这里,再看着如丧家之犬一般的沈桑辰,她的手一抖,突然从心中生出了一丝强烈的共鸣,这样的无助,她也曾有过。
眼看着沈桑辰三下五下的吃了两三个红薯,又伸手去抓下一个,这是极度悲伤后的暴饮暴食,凌汐池按住了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暴饮暴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除非你想噎死或者撑死?我猜你现在肯定不想死,你若还饿,可以等会儿再吃,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
“你是谁?你的父亲可是沈家堡堡主沈行云?那些紫衣人为什么要追你?”
沈桑辰终于将手缩了回去,他沉默了一会儿,狠狠的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一双眼睛如天上的星辰般闪亮无比,却带着一抹清寒,消瘦的脸庞上是与他的年纪不相符的坚毅和刚强,他甚至还很冷静的组织了语言,回道:“我叫沈桑辰,我爹是沈行云,昨天晚上半夜的时候,我家里来了一群人,让我爹交什么东西给他们,我爹说没有,他们便开始杀人,看见人就杀,爹让人带着我从密道里跑了出来,可爹却……”
说到这里,沈桑辰握紧了拳头,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凌汐池理解他的愤怒,但是现在再愤怒也于事无补,只道:“这么说来,你并不知道那些紫衣人到你家里是为了什么?你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造成你满门遇害,那么你怎么能确定你父亲已经遇害了?”
沈桑辰猛然起身,咬着牙道:“我若是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宁可先毁掉它,绝不让这害人的东西留在世上,我爹……我爹不会死的!若我爹死了,我会为他报仇!”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带着深入骨髓的恨意,凌汐池抬头看着他,有些吃惊,更没想到他醒过来后,不是哭泣,不是恐惧,而是这般冷静,超出于他年龄的冷静,瘦弱的身体站在那里,挺拔如松柏,带着傲雪凌霜的铮铮铁骨。
她叹了一口气,为这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为这充满腥风血雨的江湖,为这轮回似的永无止境的杀戮。
可是沈桑辰还是一个孩子,他的眼睛里应该看到的是光明是希望,而不是黑暗,默了片刻,凌汐池放低了声音问他:“你知道你的仇人是谁吗?”
沈桑辰眼睛都没有抬:“不知道,但是我会找,直到找到为止。”
凌汐池将手压在他的肩膀上:“小兄弟,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还太年轻,有些事情太过于执着,害的只会是你自己,况且你也看到了害你满门的都是些什么人,以你一个人的力量,你是报不了仇的。”
沈桑辰一把握紧了拳头,稚嫩的脸庞上是一片决然:“父母对我有养育之恩,他们遇害了,我若是不为他们报仇雪恨,那便是不忠不孝,沈家堡满门上下,兄弟之义,主仆之情,他们遇害,我若是让他们死不瞑目,那便是不仁不义,我不愿做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所以这一生注定要以报仇为己任。”
凌汐池幡然醒悟,不再多言,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尽,这不是执着,这是天性,是人类的本能。
她站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冲他笑了笑:“你现在有力气吗?可以走吗?若是能走,我带你回家。”
沈桑辰有些惊讶的看着她:“那些人很厉害,这件事本来和你没有关系,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爹爹说过,人要知恩图报,可是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你为什么要帮我。”
凌汐池道:“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要护你们沈家周全,可我并没有做到,所以你不用报答我。现在你已经无家可归了,你的沈格叔叔临死前将你托付给了我,我既然答应了他,就有责任去照顾你,以后你就得听我的了。我会帮你调查清楚你们沈家究竟为谁所害,至于你沈家满门的血海深仇,我不阻止你去报,待你伤好以后,我会每天教你一招剑法,等到哪一天你能打赢我了,我便让你去报仇!”
沈桑辰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什么也没有说,可是眼神里却像燃起了一把火,凌汐池知道,那是仇恨之火,她无奈的将手抚上额角,真是自寻烦恼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