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请随我来。”
耳畔又传来了云沉师太的声音,凌汐池抬头望向她,师太的眼神明亮睿智,因与世无争而心平气和,让她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跟随她走到崖边。
云沉师太指着远方的山,道:“空山无人,水流花开,万古长空,一朝风月,施主觉得那座山怎么样。”
凌汐池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太阴山脉,回道:“雄伟浩大,连亘千里,如龙踞平原,是座好山。”
云沉师太点了点头:“茫茫真空,气象万千,大自然的确是鬼斧神工,那施主见过楚天江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云沉师太又道:“那施主觉得楚天江怎么样。”
凌汐池道:“大江东去,浩浩荡荡,波澜壮阔,不愧为天水一朝的第一大江。”
云沉师太拂了拂拂尘,对她的话似乎很满意:“佛语云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山还是那座山,只因心态不同而产生变化,一如水之净德,其本体清净,澄湛凝寂,尤能滋长万物,涤除众垢,炎热遇之而清凉,枯渴饮之而沃润,自性流润,复能润物。”
凌汐池陷入了沉思,注视了身边的云沉师太一会儿,又将目光投向远处那一座座此起彼伏,绵延不断的巍巍高山,很多事情忽然就释然了。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就如之前所发生的种种,她因为爸爸恨她而痛苦,因为冰冽和寒蓦忧的背叛而痛苦,因为自己不是真的凌汐池而痛苦,可她只顾着自己的痛苦却忘记了别人。
爸爸失去了挚爱的女儿,自己抢占了别人女儿的身体,他却还是选择将自己养大成人,在她是凌汐池的时候,有妈妈疼爱她,在她是叶孤影的时候,有哥哥疼爱她,还有月弄寒、灵歌这些好朋友愿意用命去保护她,甚至还有萧藏枫,虽说他对她有过利用,却从不曾真正伤害过她,甚至屡次救她于危难之时。
她一直在追逐,渴望得到关怀,可这些,她明明已经得到了,有这些人,她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至于冰冽和寒蓦忧,她之所以痛苦难过,是因为她之前将自己看得太重要,这是她自己的心境,其实细想来,在那种情况下,冰冽有什么错,寒蓦忧有什么错,那两人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他们只是遵循了自己内心的选择而已,唯一的错只是大家的选择不一样。
如今看清了,才发现其实有些人就像这些山一样,看似离得很近,实际上却离得很远,远近与否,总要试过才知道,试过之后,知道不可能,再执迷下去也只是自寻烦恼,知道遥不可及,就应该潇洒放弃。
为什么要去追逐其他的高山,自己也可以成为一座山,来等待别人的追逐。
别人有别人的路要走,而她,亦有自己的路要走。
“明了吗?”云沉师太忽然出声问她。
凌汐池张开双臂,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山不争高自成峰,水善下流自成海,似是明了,但又似是未明。”
云沉师太道:“你能如此坦然的说出这两句话,那便证明你的心也有些放开了,佛语也有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凌汐池喃喃的重复着这两句话,不是没有听过这首偈子,可是直到现在她才仿佛有一点明白包含在其中的禅机,于是她走到悬崖边,伸开双臂,似乎在拥抱着并不存在的虚空,用着无比轻松的语气喊道:“我放下了,我放下了。”
自此,往事一笔勾销!
一道又一道熟悉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凌汐池闭上眼睛,缓缓的将那些影子一个又一个的打碎,只保留最本真的样子,将之放入自己的心田之中。
可有一个身影却是例外,她每一次将他挥散后,她想捕捉他最本真的模样时,却发现那身影又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并且随着每一次的重现变得越加深刻。
凌汐池呆了,自己竟会记得那么多种他的样子。
甚至,她对他的感觉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而那个人,是萧藏枫。
好在,她现在不会刻意去执着一些事情,既然挥之不去,那便索性将他留在脑海中吧,她已答应萧老爷不再见他,这个人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去的。
算命的老先生说,她会在这里遇上一场机缘,确实一点都没错,心能自在安定,那便是最好的机缘
云沉师太笑着点了点头,忽然叹息道:“若是我的徒儿能像你这样豁达,也不至于一生悔咎孤苦。”
凌汐池回头望着她,又向她施了一个礼,道:“多谢师太指点,刚才我乱吼一通,却似在与上天赌气,心中却是满腹愁绪与委屈,包括上这绝摩崖也是为了缓解心中的不快,自己并未自在半分,反而执念越加深重。”
云沉师太冲她回了一个礼,满意的笑了起来,笑意里带着一种普度众生的怜悯慈悲,让人觉得莫名温暖,只见她五指慢慢并拢,随手一洒,立即从她指尖迸出万丈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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