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的晚上,唐文风裹着被子睡得正熟,突然被人叫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是他老子唐成河。 “怎么了?”唐文风打了个哈欠,撑着炕坐起来,将被子裹好。 屋外头寒风呼呼的吹,跟鬼在叫似的。 唐成河道:“你大伯走了,赶紧穿上衣服,咱们过去一趟。” “嗯?谁?!”唐文风搓了把脸,怀疑自己没睡醒听岔了。 家里的房间不够,砚台和王柯跟着唐文风睡一个屋,好在炕比较宽,三个大男人也睡得开。 此时跟着坐起身的砚台和王柯直接听傻了。 不是说他们大人的爷爷撑不过大年吗?怎么没了的反而是他们大人的大伯? 唐成河坐到炕沿上,叹了声:“洪发财造的孽。大晚上和那些狐朋狗友喝了酒回来和玉霞吵架,两人吵着吵着就动起手。你大伯哪能看着女儿吃亏,就上去帮忙,结果让洪发财推倒了。年纪大了,又摔得狠,等到文富慌慌张张把潘瞎子请过来,人已经没气了。” 唐成海再几年就七十了,哪里禁得住大冬夜这么一摔。抬回屋里还没交代两句就咽了气。 洪发财闯了祸闹了人命,趁着唐家人注意力都在唐成海身上,卷了唐玉霞放在柜子里的一点钱,连衣服都没带一身就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唐文风打了个哆嗦,将捂在炕脚的衣服拽出来穿上:“爷爷知道吗?” 唐成河道:“没敢告诉他。” 唐大牛本来就不好了,说难听点就硬吊着一口气不愿意咽。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到了这个地步还白发人黑发人,怕不是得气的当场断气。 唐文风穿好衣服蹬上鹿皮靴,又取了兔皮帽戴上,这才跟着唐成河往外走。 苗桂花他们都在堂屋里等着,准备等会儿一道过去。 砚台让王柯继续睡,他快手快脚穿好衣服,跟去了堂屋。 见人到齐了,一行人关上堂屋,顶着风雪出了门。 今晚的雪下的有些大,地上积了厚厚一层,一脚踩下去,直接没到了脚腕子。 “明年夏天怕是不好过。”唐成河缩着脖子,声音随着呼呼的大风飘走。 走在他旁边的唐文风倒是听见了,张嘴想回一句,却被灌了一嘴的风雪,急忙把嘴闭上,往上拉了拉围巾,遮住半张脸。 离得近了,唐家人听见了隐隐约约响起的鞭炮声。 附近几家住户房间里都亮起了灯,想来是也听见了。 进了唐家老宅的大门,唐文风他们便听见苗翠兰的大骂声。骂声中夹杂着哭嚎,依稀听出是在骂唐玉霞是祸害,扫把星,死的怎么不是她云云。 一家子站在院子里,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唐文富和唐文贵兄弟两个刚才出门通知村里的所有唐家人,这会儿回来看见唐成河他们到了,连忙挨个叫着人。 “二叔,进去吧,外头冻得慌。”唐文富快走几步进了屋,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苗翠兰的嚷骂终于停了下来。 家里只给准备了一口棺材,还是唐成海为唐大牛准备的,这会儿却给他自己用上了。 唐玉霞表情麻木地跪在灵前,头发被扯的乱糟糟,双颊红肿,应该是唐成海出事后挨了她娘的打。 看见唐文风他们来上香烧纸动也不动,跟尊雕像似的。 苗翠兰看她这副死样子就来气,起身就又想上去动手,被程雪荷她们七手八脚地拦住。 “洪发财还没找到吗?”苗桂花小声问。 苗翠兰和她是一个村儿嫁过来的,年纪大了,很多事看得开了,关系也不再像以前那么不好,闻言擦了擦眼角,恨恨道:“没呢,也不知道这遭瘟玩意儿躲哪儿去了。文富说了,明个儿一早就去报官。死要见人,活要见尸,怎么都得把人找到出了这口恶气。” 苗桂花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 苗翠兰点点头。 就在两家人聚在堂屋里小声说着话时,一直跪在地上不动弹的唐玉霞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起身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雪夜之中。 好一会儿,苗翠兰捂着晕眩的头尖叫道:“赶快去把她找回来!这么大的雪,又黑灯瞎火的,万一摔了得死外边儿!” 看唐文富和唐文贵两兄弟有些迟疑,唐文风叹了口气:“我去吧。大堂哥二堂哥刚从外面回来,怕是累了,还是歇歇的好。” 唐文富和唐文贵兄弟两个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 他俩之所以不想出去找人,一个是心里还怨着唐玉霞,如果不是她赌气看上洪发财,他们爹今天也不会出事。另一个原因则是年纪大了,要知道他俩可比唐文风大了十几岁,体力着实不大行了,在外通知了一圈人确实很累。 “老七,我跟你一块儿。”唐文祖上前两步。 唐文风张嘴正要拒绝,说有砚台跟着就好,就听他爹说:“让老五跟着一道吧,多个人安全些。” “好。”唐文风点头。 出了院门不远,没了灯火,四周彻底陷入黑茫茫的一片。 三人也不知道唐玉霞往哪个方向跑的,只能艰难地弯下腰辨认着地面有没有脚印。 就这么一边找着脚印一边走,三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河边。 唐文祖震惊:“唐玉霞不会是想不开,准备跳河自” “尽”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三人就听见清晰入耳的落水声。 唐文风:“” 唐文祖:“” 砚台:“” 等到三人快步跑到河边,隐隐能看见结了一层薄冰的河面被砸破了一个窟窿。 “我下去救人。”砚台将手中的长刀递给唐文风。 “下什么下,这么冷的天冻不死你。”唐文风挥手赶人,跑到旁边捡了一根冻死的竹子往窟窿里戳,一边戳一边大声喊,“唐玉霞,我们找到洪发财了,你不想亲手给你爹报仇吗?你如果愧疚难当真要寻死,起码报了仇再死吧。不然你这死的毫无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