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炎国王师姬天河已在几日前于寒冰城去世,百里齐鸣给他举办了最高规格的葬礼,让雾婴节哀顺便。
流纹璃非常想念哥哥,女儿百里无悔也快要长大成人,让流纹羽勿以为念。
雾婴虽然早就料到姬天河的天限已近,可是蓦然收到他过世的消息,还是忍不住放声大哭,银月首领,嘎恭,白落尘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着痛哭流涕的雾婴,都在纳闷:雾婴都已经十六岁了,怎么还是像个小孩一样哭个不停?
嘎恭向银月首领使了个眼色,银月首领来到雾婴身边,接过他手里的信,一看便已知究竟。
这几年,银月首领在流纹马场除了练兵,就是在雾婴的安排下读书学习,现在对于一般的字,都能认得。
知道了雾婴失声痛哭的原因,银月首领挥了挥手,让白落尘嘎恭等人先出去,她自己则坐在一旁陪着他。
既然是无法相劝的悲痛,何妨在他痛哭的时候,一起陪着他?
过了一会,雾婴哭声小了些,他看了看旁边的银月,渐渐止住了哭,只是身子依然忍不住颤抖。
他既是在哭姬天河,那个初次和他见面的姬老,那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人,同时也是在伤心自己的身世。
没有了姬老的世界,还有谁记得他是当年那铁甲城中被人丢弃的婴儿呢?
铁匠李也死了,而他的父亲百里破晓和母亲玄月轻舞,也同样没有机会再见面了,他雾婴和以前的关联,也许,只剩下名字了吧。
我到底是谁呢?
我被生下来为的又是什么呢?
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为了什么而活?
人在极度伤心的情况下,往往会去想及这些终极问题,就是关于自身存在的意义。
那些血脉相连的亲情被现实无情地斩断,自己就如同没有根的浮萍——而浮萍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雾婴忘记了哭,忘记了周围的一切,逐渐陷入沉思。
银月首领抓起他的手,想要安慰安慰他,却被他甩开。
雾婴站起身来,走到外面,外面的阳光明媚,雾婴却第一次感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隔膜,他回过头来对银月首领说道:
“我要出去一趟,过一段时间再回来,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来过问了。”
银月首领跟了出来,她见到雾婴的情况有些不对,怕他出事,一直跟在他身后,雾婴停下了脚步。
“我有一些问题想不明白,如果不想明白的话,我想我会疯掉,你不要跟过来,会打扰我的思路。”
银月首领停了下来,看着雾婴朝山的方向走去,而逐渐变小的身影,她也呆住了,直到嘎恭等人过来喊她,她才默默地回去。
此后的一年多时间里,流纹军都没有收到一丝关于雾婴的消息,银月首领每天都去雾婴离去的地方等待着他,风雨无阻,就是盼望着有一天,能够见到不再悲伤的雾婴,从那边回来。
雾婴进了山,漫无目的地走着,心中有所思,常常就随地坐下来去好好想一想,想不明白也不着急,饿了就摘果子吃,渴了就喝山间的溪水。
不知不觉间,雾婴穿过了盘龙山脉,但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树林间的各种灌木丛,划得七零八落,加上他脸上开始长出胡子,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连乞儿都不如的野人。
雾婴也不去关注这些,有时他会忘了自己的问题,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山野间,在大树的枝丫间……
蓦然想起姬天河去世的事以及铁匠李再也活转不来的情景,就哭个痛快,反正他所在的地方也没有人笑话他。
只有偶然路过的猴子爬到旁边一棵树上和他同样的高度,怔怔地看着他,奇怪他为何哭嚎和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