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那么想去蜀地?”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彷如最甘醇的香料。
周清有一瞬间的恍惚,回过神来便用力点头,“指挥使很清楚安息香的重要性,要是不会调香的普通人去了那藏香之处,难保不会生出差错,还不如让我亲自走一趟,肯定能将香料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罢了,等我跟陛下告假,咱们夫妻再加上几名侍卫,备上几匹好马,轻车简从,想来也不会耽搁太久。”指腹轻轻摩挲着手腕上淡青的血管,谢崇道。
周清叠了叠眉,“可是你走了,镇抚司怎么办?”
修长手指轻叩桌面,谢崇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齐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就是蜀地人,当年贵妃离世,她趁机逃出宫去,刘百户查探过后,发现她回了老家,只要将大宫女抓到,齐贵妃犯下的恶行便无从隐藏,也能彻底扳倒齐王了。”
见他打定主意,周清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左手挣动几下,想要从书房离开,但他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挑了挑眉,问,“谢某帮了这么大的忙,若夫人直接走了,未免有些忘恩负义吧?”
瞥了眼他迸起青筋的手背,她轻声发问,“那妾身该如何报恩,才能让指挥使满意?”
“人说‘碧纱待月春调瑟,红袖添香夜读书’,清儿在书房里焚香陪伴即可。”谢崇道。
对周清来说,焚香根本算不得难事,她略一思索,缓缓笑开,“前些日子得了些伽阑木,是其中品相最好的莺歌绿,有理气通窍、安神静心的效果,当真称得上难得的好香。”
伽阑木属于沉香中最为贵重的珍品,沉香树被大蚁筑穴,生机尽失后才会留下伽阑,此香质地软糯,药性温润,即使不点燃,只佩戴在身上,都有淡淡的清香。
回房将香器香料一并取过来,如今天气渐热,再用铜炉就不太合适了。
周清跪坐在蒲团上,犹豫片刻,选了镂雕牡丹纹玉香薰,先将香饼烧透,再拿香勺将香灰仔细压平,随后铺上一层隔热的水晶砂,免得玉质的熏炉炸裂,便能焚烧伽阑了。
清新的草木香逐渐飘满整间书房,原本谢崇心念还有些浮躁,但在嗅闻到伽阑香气后,精神无比集中,很快便将卷宗中的重点勾画而出,有何疏漏、有何错处全都记在旁边的白纸上,写了足足七八页。
从晌午到天黑,周清一直呆在房中,在宁神香气的环绕下,她眼皮子直打架,最后竟然靠着香几睡熟了。
谢崇阖上一册卷宗,看到夫人恬静的睡颜,突然放下手中的纸笔,站起身走到爱妻跟前,手指缠绕着一缕发丝,置于唇前轻轻亲吻。
将人打横抱在怀里,他极力避免发出声音,将清儿吵醒。
一路上往主卧的方向走,奴仆见了指挥使,下意识地想要行礼,却被他摆手制止,瞧见倒在大人怀中的娇美女子,他们恍然大悟,纷纷噤声,不敢多言。
迈过门槛,丫鬟们正在收拾东西,见到高大挺拔的男人进来,金桂扯着豆蔻丁香的胳膊,将两人拉到耳房中,以免惊扰了主子。
豆蔻生了副高挑秀丽的模样,此刻眼神略略闪烁,低声道,“金桂姐姐,指挥使说不准得让人伺候着,咱们留在这儿躲懒,怕是不太妥当吧?”
站在桌前的丁香也连连点头,抻头踮脚的往门外看,那副德行委实令人厌烦。
金桂是周清从娘家带来的丫鬟,身契都握在手里,万分忠心,根本生不起半点邪念。但豆蔻、丁香却不同,她们从小跟在人牙子身边,自诩见过世面,为了过上舒坦日子,牟足了劲儿想要往上爬。
最开始碍于指挥使的恶名,二人不敢靠近,但在飞轩阁伺候了这么久,只觉得大人无比温和,居然从未跟周氏红过脸,甚至还悉心照顾,这样的性情比起普通男子都强上不少,若能跟了他当姨娘,肯定比现在风光。
金桂被好几任主子发卖过,受了不知多少苦,好不容易遇上了厚道良善的夫人,她心里甭提有多感激了。
这会儿察觉到二人的想法,她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搬了张凳子坐在耳房门口,低声威胁,“你们谁敢过去,我就抓烂她的脸,到时候成了花脸猫,这辈子也别想嫁出去。”
丁香豆蔻还指望着当姨娘呢,对自己的容貌自然无比爱惜。听到这话,不由吓了一跳,身子轻轻颤抖着,用不甘的眼神瞪着金桂,倒也不敢多说什么。
见状,小丫头终于满意了,手里抓着一把西瓜子,哼着小曲儿慢慢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