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幔
因为安平侯赵禄这句话,看似是在跟自己交底,跟自己说淮河以北的情况,跟自己这个钦差说实话。
但是,从他说出“动作频频”这几个字之后,方才的所有话,都隐隐变成了两个字。
威胁!
威胁沈毅这个钦差,进而威胁朝廷!
想到这里,沈老爷神色有些不善,不过他微微低着头,很好的把自己的表情隐藏了起来。
见沈毅不说话,赵禄笑了笑,开口道:“小沈相公你放心,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朝廷不再查淮河水师,也不是为了让小沈相公你有所忌惮。”
“你这趟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幔
赵大将军神情郑重:“我们淮河水师,会全力配合钦差。”
沈毅低头抿了口酒,然后抬头看向赵禄,微笑道:“侯爷高风亮节,下官佩服。”
“不过侯爷也不用这么紧张,下官这一次奉命过来,并不是一定要查出什么才行,只是陛下那里听到了一些消息,担心朝廷的屏障不稳,因此派下官前来看一看。”
“说不定就是朝廷里有人污蔑侯爷,污蔑淮河水师。”
赵禄提着酒壶,直接站了起来,走到了沈毅的矮桌旁边,半蹲下来给沈毅倒酒,他一边倒酒,一边开口问道:“小沈相公,朝廷里的事情,赵某也听说了一些,那些人说我淮河水师冗官,吃空额,有一些地段防务空虚,内部任用私人,是不是?”
听到他这几句话,沈老爷心里着实是有些无语。
合着,那些人参他赵禄的事情,他早已经统统都知道了。幔
沈老爷无奈点头,开口道:“大…大概就是这些。”
他硬着头皮说道:“不过我相信,这些都是子虚乌有,这一趟巡查,沈某一定还侯爷一个清白。”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赵禄给沈毅倒了酒之后,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他看向沈毅,叹了口气道:“小沈相公你也是在东南,带了好几年军队的人,很多话跟朝廷里其他的文官说,多半说不明白,但是跟你说,或许能够说的通。”
沈毅笑了笑,开口道:“大将军请说。”
“听说沿海都司衙门,几乎是小沈相公一己之力建起来的。”
他看向沈毅,开口问道:“那小沈相公知不知道,你手底下这两万多个人,分散到五个州府,这其中可有人欺压百姓,可有将官暗中敛财?”幔
沈毅沉默了片刻,微微摇头:“我不知道。”
其实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沈毅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这个时代的军人,可不是另一个世界的子弟兵,那些地方上的百户千户,见到沈毅的时候,自然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但是见到百姓,或许就是另外一副嘴脸了。
抗倭军初建的时候,大家都一心一意杀倭寇,这种情况可能还不明显,或者即便是有,也很快被发现处理,但是当抗倭军成为沿海都司之后,沈毅就没有办法管理到方方面面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赵禄说的情况,沿海都司的官兵一定也有。
只不过是多与少的区别而已。
当然了,淮河水师不容于皇帝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作恶,不是因为他们吃空饷,更不是因为冗官,因为任用私人。幔
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们不姓李!
这才是淮河水师的原罪。
见沈毅这个回答,赵大将军微微叹了口气:“我想是有的,是不是?”
见沈毅不说话,赵大将军继续说道:“沿海都司刚成立没几年,而且只两万人,就已经有这种情况发生了。”
“而我们淮河水师,上下十万将士,至今已经六十余年。”
赵大将军说到这里,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吐出了一口浓烈的酒气,他看向沈毅,苦笑了一声。
“很多事情,管不过来。”幔
“也有一些事,已经没有办法管了。”
“至于说我任用私人。”
赵大将军语气里满是无奈:“那么多人要管着,还要时不时的逼着他们去跟凶狠的齐人搏命,不用一些自己人,我这个总兵官,还是总兵官么?”
沈毅默默吃菜,没有接话。
赵禄仿佛是寻到了“树洞”一般,一改往日沉默寡言的模样,不停的跟沈毅说一些抗倭军中的事情。
沈老爷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听,偶尔点点头,应付一声。
一场酒席过半,一直不住喝酒的赵大将军,已经喝的面红耳赤,甚至说话都有一些不利索了。幔
他又一杯酒下肚之后,醉眼朦胧的看着沈毅。
“沈老弟,淮河两岸,最近不…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