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微笑道:“虽然我相信令公子不至于跟北齐清净司有什么勾结,但是内卫多半是要去核实这件事的,一来二去,就有可能捅漏到陛下那里去。”
周义山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低着头,两只手都有些颤抖:“这么说…”
“陛下是召我入京问罪的?”
“那多半也不至于。”
这会儿茶水又一次煮沸,沈毅端起小茶壶,冲了二道茶,又倒了一杯放在周抚台面前,微笑道:“中丞您是封疆大吏,不至于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就把您给办了,再说了,真要是因为这件事牵连了您,宫里也不会写密信过来,直接就让大理寺下来拿人了。”
周义山闻言,面色稍霁。
因为一个北齐的谍子,就算牵连到他了,也的确不会把他怎么样。
不过很快,他又听到了从沈毅嘴中说出来,一句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话。
沈老爷惬意的抿了一口茶水,淡淡的说道:“就是不知道,内卫查令公子的时候,会不会把顺带着查一查中丞您?”
这句话,让周义山整个人都木在了原地!
在朝廷里做官,三年五年可能还有清官。
像周抚台这种,做了二十几年的官,从地方上的县令一路做到封疆大吏,要说他没有贪污过,没有干过违法乱纪的事情…
那真是天方夜谭了!
这种事情,内卫一查,就能查出一些端倪。
说不定,已经把他查了个底儿掉!
周义山坐在椅子上,端茶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一杯茶许久都没有喝下肚子里去。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慢慢站了起来,对着沈毅拱了拱手,深深低头道:“还请沈相公指一条明路。”
沈毅连忙起身,笑着搀扶住周抚台。
“中丞这是做什么?”
沈老爷笑容满面:“你我同在浙江做事情,您又是前辈,我可受不起这等礼数。”
“沈相公是天子近臣…”
周义山彻底了服气了。
他微微低头,语气恭顺:“还请沈相公,给老朽指一条路罢!”
沈毅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周抚台,然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笑着说道:“既然中丞这么说了,那晚辈就厚脸皮说上两句?”
周义山微微低头:“请沈相指教…”
这“沈相”二字,说的太过突兀,连沈毅都是愣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到嘴边的话都被这两个字给怼回去了,立刻板着个脸。
“中丞要是这样怪声怪气,那晚辈就什么都不说了。”
“绝不是怪声怪气。”
周义山看着沈毅,由衷的说道:“在我看来,小沈相公拜相,早晚的事情而已。”
沈毅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胡说八道。
喝了口茶,整理了一番思绪之后,沈毅才继续说道:“中丞,咱们还是说正事。”
“在我看来,陛下之所以没有急着召你进京,而是让你年底跟我一起进京,是想给中丞一段时间,看看中丞表现如何。”
周抚台也是聪明人,听到这句话,他几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他抬头看着沈毅,缓缓说出三个字。
“市舶司?”
“应该就是这个。”
沈毅点头道:“陛下很看重市舶司。”
“你们浙江的市舶司,是第一个市舶司,明年还会陆续再有四个市舶司要建立。”
“如果过两天市舶司开市一切顺利的话,到年底,浙江的市舶司…”
沈毅看了一眼周抚台,意味深长:“就能初显成效了。”
这位浙江巡抚,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半天不说话,似乎在想一些什么。
良久之后,他抬头看了看沈毅,声音有些沙哑:“市舶司开市之后,老夫就在乐清住上一段时间…”
沈老爷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老家伙,终于肯尽全力了。
他站了起来,对着周义山拱了拱手,微笑道。
“市舶司大功告成,异日中丞登阁拜相,记得多多照拂晚辈。”
周义山起身,对着沈毅拱手还礼,由衷的叹了口气。
“这句话,应当老夫向沈相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