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
“就是咱们在修建拉林河铁桥的时候,这个人勾结胡子韩大虎、小白狼洗劫了龙湾镇。这伙人都已伏诛,就剩这个叫韩三虎的被豆腐张私放了。”
“好!我明天再审豆腐张,通缉韩三虎!”
豆腐张又被贬回到龙湾镇了。既不是保安团长也不是龙湾镇长,是杜仲甫特意安排的龙湾路段护路队队长。手下一百多人,负责拉林河铁路桥到龙湾镇蛟龙河铁路桥之间的铁路守卫。
上任那天,豆腐张又带了礼物来到于记医馆。
不巧的是于显龙去了奉天,汪润贞和白大姑娘去丁寡妇大车店帮着拆洗被褥去了,连牤子和半拉子都去野狐岭放马去了。于家只有于朱氏和二凤两个女人。
在于家大院四年的猪狗生活,在棋盘山六年的绿林屈辱生涯,回到龙湾镇十多年提心吊胆的日子,积累下来的尘埃,都被这几年有了孙女的快乐时光洗得干干净净。虽然眼角额头被岁月刻上了浅浅的皱纹,可是看上去还是那么典雅端庄,沉稳大方。
她没让豆腐张进上屋,直接把他带进了西厢房儿子的诊室兼药房,俗称药铺。豆腐张心里不是滋味儿,可是刚刚受过人家的救命之恩,还得忍着。
一向笑容可掬,暖如春风的于朱氏却是一脸冷漠:“张团长,你带了多少礼物来啊?”
“干妈,您的干儿子已经不是团长了。现在是龙湾镇铁路段护路队长。没带多少礼物就是一点土特产。”
于朱氏:“哦,张队长,咱这地方最好的土特产就是本乡本土的人心。你能收拾多少民心呀?”
豆腐张脸都白了:“干妈,我可不是……”
于朱氏一摆手:“我儿子已经不当胡子了,他要当大夫给人治病,少不了的就是信誉人心呐。”
“是是是,我也一直在龙湾镇维护自己的人缘儿。没人缘儿啥都干不成。”
“私放韩三虎也是维护人缘儿吧?放了他,你就既有人缘儿又有大洋了。我告诉你吧,龙湾镇人最恨什么人你知道。韩家两辈儿勾搭胡子祸害乡亲,抓不住韩三虎,你别想进龙湾镇,唾沫星子都得淹死你!礼物你带回去吧。”
豆腐张灰溜溜地出了镇西门,回到扎在狗咬台下的帐篷里。于显龙什么都知道了,龙湾镇人什么都知道了,当年韩学德勾结儿子韩大虎搞了两次八面来风,结果家败人亡。韩三虎跟他爹一个德性,自己何必贪图那五百大洋?五百大洋送给了鲍贵卿,屁用没有!
可是韩三虎是个江湖混混,绿林渣滓,以他的能耐上哪抓去呀?现在他每动一步都得杜仲甫批准。
能抓住韩三虎的只有一个人,可是他现在实在怕这个人。这个人背后不光有个母狗眼,还有个不见首尾的韩大虎,在宽城子呼风唤雨的韩四虎,更可怕的是他们背后不是老毛子就是小鬼子!
于显龙陪着杜仲甫从拉林河路桥一路来到蛟龙河路桥。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炸断的路桥重新修复起来。
豆腐张当年备下的物资不知是丢了还是被他私自卖了,反正狗咬台上现在是光溜溜的一片。
杜仲甫把豆腐张叫到狗咬台上,详细询问着各种用料的计划数字。
杜仲甫的副官骑着快马上了狗咬台:“报告团长,夫人回来了!”
杜仲甫一皱眉:“麻烦哪。”说着带着于显龙豆腐张下了狗咬台。
狗咬台东边,宁胡塔下站着一匹马,马旁边站着一个少妇,正在仰头观赏着摇摇欲坠的古塔。这个少妇也是于显龙的老相识,杜仲甫的夫人杨培英。
杜仲甫:“培英,你怎么找到这里来啦?”
“是少帅给我传的消息,你呀还得对付那些山林猛兽去。”
杨培英一转身,只见她高筒马靴,宽裆马裤,腰扎板带,竟然插着两把盒子炮!黑布斗篷里穿着一件兔皮坎肩,眉目之间,俊俏英武。在于显龙看来这个团长夫人,漂亮不输于白大姑娘,豪爽不输于自己的老婆汪润贞!
杨培英是杜仲甫的老乡,当地红枪会会首杨承风的女儿。自幼学武,刀枪纯熟,双手使枪,百发百中,人称“双枪女侠”。她很早就爱慕杜仲甫,可是杜仲甫因家中已有夫人马氏,没答应。
在杜仲甫带兵回义县之时,她带几名男女随从尾随至义县,面见杜仲甫,非要嫁给他不可。杜仲甫还是不答应,带兵到三姓城的时候,杨培英带着几个红枪会徒众追到了三姓大甸子。
几个人正在谈论着,两只乌鸦聒噪着落在了宁胡塔上。
杜仲甫一指塔顶的乌鸦:“都说你枪法好,你要是能把塔顶上的老鸹打下来,我就让你留下来。”
杨培英说:“你说话算话?”
杜仲甫说;“君子一言出口,驷马难追,有各位兄弟老作证。”
杨培英与杜仲甫一干人来到宁胡塔前,杨培英看看塔顶的乌鸦,瞄了一眼,拔出手枪。
啪——!
一只乌鸦被打掉下来,另一只乌鸦“呀——”地一声飞了起来。
啪——!又是一声枪响,乌鸦哀鸣一声,掉进狐狸崴子灌木丛中了。
于显龙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杜团长,嫂子!今晚我在老姑杀猪菜白酒,为两位接风洗尘!”
酒过三巡,杜仲甫才问妻子:“我从北京回来就开到龙湾镇,少帅怎么会给你传消息?”
杨培英:“说来也奇怪,大帅去了北京少帅坐镇奉天。也不哪里得来的消息,有五六股土匪马贼要会攻奉天,活捉少帅!”
于显龙惊叹道:“我的天,什么人这么大胆,哪些绺子有这实力?”
杜仲甫:“不是胡子是盗寇!没有关东军在后面煽风点火,给钱给军火,谁敢惦记奉天?这也许就是虚张声势,逼着大帅就范和他们签订什么五路条约。”
于显龙沉思着:“雨淋头吞天子在满洲势力不小,可是民心口碑实在不怎么样。现在的满蒙又是小鬼子又是草原五色旗王,辫子国的时候我还能追过黑龙江去,现在去一趟哈尔滨都难。他们爷们儿却把手伸到关外去了,这不是作死么?”
杜仲甫:“三先生,言语慎之,不可轻慢。”
于显龙点点头:“要我看五路会攻奉天绝非空穴来风。我在黑白两旗草原的时候就不止一回听说小鬼子在武装满蒙各类人物为他们所用,那时他们就惦记刺杀雨淋头!满洲的民心已经被小鬼子拉过去小一半儿,就是奉军内部什么元老派、东洋派、少壮派。真要是有一天小鬼子动手一窝蜂上去一通乱拳,满蒙不见得如何,绿林出身的东北王可难说呀。”
杨培英不禁担忧:“三先生,你说什么?一窝蜂反抗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