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儿女姻亲
回到自己的房中,于朱氏的心还在怦怦乱跳。她不怕于韩氏翻脸,因为在近一两年于韩氏对她翻脸已经习以为常;从指桑骂槐到恶语相向,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了。只要不伤及她的宝贝儿子,她都能忍受。但今天于韩氏那句“等着八面来风,把你喂了胡子的刀头子!”的话真的令她心惊肉跳。
于韩氏的这句话无疑是对自己儿子最恶毒的诅咒。于朱氏呸了一口,骂了句:“韩大屁股!”
于朱氏也知道,韩大屁股也在背地里骂自己“野蹄子”。因为朱家一门很早就流落到了大关东,开荒垦草,斗官战匪早已废弃了祖上朱熹留下来的狗屁规矩。龙琳琅没有裹脚,是一对放纵的天足。
除了于六指和于显龙父子之外,于家大院没几个人于朱氏说话,更没人关心她到底在干什么。
每天只是带着儿子在西厢房里做女红。
于六指还是经常到她房里来,可是每个月都有十几天被这位如夫人朱琳琅赶到大夫人韩氏的正房里去。
年前刚进腊月,于六指儿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着的盒子交给朱氏:“别打开。好好收起来,将来交给儿子。”
朱氏:“老爷,你这是……”
于六指坐在炕边:“唉,可惜咱的儿子来得太晚了。我已经快五十了,恐怕要把你们娘俩扔在半道儿上了。”
“你怎么这么说呀。身板儿壮得像头牛,不缺吃不短穿。我看你能长命百岁。”
于六指皱着眉,眯着鹰眼:“不成了。前天下地干点杂活儿,不到一个时辰就冒汗上喘。眼睛还有点发花……”
朱氏手一哆嗦:“不会吧?没见你发烧感冒啊。是不是吃东西不对,闹肚子啦。”
于六指仰头看着天花板:“嗯,病从口入。以后宜多加小心。”
朱氏没听出于六指的画外音。
于六指是什么人?十八岁闯关东,开荒种地,开铺子跑大车,走南闯北,在刀枪堆里滚了半辈子。他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
他有个老规矩,每天早晨要喝一碗鸡蛋水,原来是韩大屁股伺候,后来换了朱琳琅。韩邱氏进门以后韩包渣就把这活儿分派给她了。
他暗地里自己冲了几回糖鸡蛋水,反复咂摸,没品出什么不同。可是一旦下地出力,他还是察觉出不对。
如果现在他于六指出什么岔子,朱琳琅母子必死无疑!
于六指儿从那天开始,不是把那鸡蛋糖水偷偷倒掉,就是喝进嘴里憋着,然后找机会吐出去。
奇迹出现了!
于六指儿轮着大镐在马厩里刨了一上午马粪,浑身见汗,没感觉出太疲劳。虽然不能断定就是韩邱氏下的毒手,但是他已经有了大概其的判断……
他把韩家于家的人都带到了上房的堂屋里。东北民居很少有客厅,主人的居室,一铺大炕,一张八仙桌,一个大板柜是屋里的主要的陈设。再就是七七八八的椅子凳子,来了客人,随便坐。
朱氏是女人又是小老婆,当然没资格进上房。女人,只有于家大院的主妇于韩氏。
管家韩包渣问道:“姐夫,你把大家都留下,有什么事吗?”
于六指笑了笑:“韩狗蹦子。”
“嗯呐。”这韩狗蹦子是于韩氏的堂兄弟,是于六指的叔伯小舅子,也是于家大院的大老板子。于家大院四挂大车,他是车队队长。
于六指问韩狗蹦子:“年前腊月十六,那六麻袋小米子哪去了?过了年,二月初一,三个猪头,十二个猪蹄子,都哪去了?”
韩狗蹦子:“姐夫,我这……。我不知道啊。”
于韩氏:“当家的,这些小事,你管他干啥呀?”
于六指没搭理老婆,一双鹰眼闪出精光,射得人胆寒:“狗蹦子,给我说清楚!”
韩狗蹦子此时才有点害怕不敢抬头:“姐夫,你是不看我眼睛有眵目糊啊。不想用我,你发话。”
“你奶奶的!”于六指骂了一句,忽然一甩手。嗖地一声,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一把半尺来长的腿叉子,穿透韩狗蹦子的手背钉在他的大腿上。血,渗透棉裤,流了出来。
在场的人都吓懵了!
于六指:“你奶奶的,六麻袋小米,你自家留了两麻袋,剩下卖了逛窑子了。三个猪头,你拿出俩孝敬镇子北面那俩破鞋了。你以为我于六指是瞎子?”
于韩氏头一回看见于六指在自己房里动刀子:“当家的,为那么点东西,值当的么?都是自家亲戚——”
“那是他妈你的亲戚!”于六指站起身,六指右手自然地伸进腰里。
他这个动作把在场的人都吓坏了。人们都知道,于六指腰里永远别着一把俄式七星子。拔枪看不清,出枪不容空儿,弹无虚发!听见枪响,必见人亡!
韩狗蹦子吓得半跪在地上:“姐夫,我知道我们这帮小舅子,妻侄子没少沾于家大院的光。你要是看我们不顺眼,再不敢来了。”
于六指冷哼一声:“哼!谁他妈再敢像以前一样糊弄我。老子他妈一枪一个!邱寡妇!”
一直站在堂屋外面偷听的二小姨娘吓得一哆嗦,连忙走进来,跪在地上。
于六指儿:“于家大院不养蝎子。收拾铺盖,马上滚蛋!”
挂旗窑子的大当家一旦发怒,人人颤栗。韩家的人虽然人多势众,但也不得不暂时忍气吞声,讪讪离开。
于六指这一决绝举动,给朱氏和儿子于显龙埋下了无限杀机。
龙湾镇韩家一姓,没了于家大院这个靠山,当年就有一多半落破了。于家大院只留下管家韩包渣。大老板子、打头的、炮手都换了新人,于六指把家里的存粮细软骡马,卖出去一多半。在蛟龙河北岸一片平整的榆树林里开出一片基地,堂堂皇皇,建了一所义学学堂。
请关先生执教,所有龙湾镇的男孩子,都可以免费开蒙就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