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知道,如果自己依旧像之前那般肆无忌惮的使用神识与黑气,战斗时不压制自己的修为全力以赴,“它”已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只有自己消耗大时会出现。
而是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现在的自己,比起从青山出来的时候强大了太多。
强大了,对别人来说,便危险了。
敌人还好,但自己身边还有朋友。
易年不想,也不能承受他们因自己的原因或伤或死。
也不想被“它”掌控着身体。
不想一觉醒来,沧海桑田。
因为这个世界,比当初自断经脉的时候,好的太多。
有烦心,有纠结,有不顺。
但更多的,是美好。
小院里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的热闹。
青山的时候不喜欢,上京的时候很喜欢。
自己也还有许多的没有做。
没见已经娶了媳妇的小愚儿女双全。
没见一身佛光的仓嘉参透人间。
没见周晚走出落北原回上京来抽秦怀胤的巴掌。
没见龙桃平定六族一统阴山。
还没还圣山自己弟子的人情,与过千帆定在了不知何时的那场架,也还没有打完。
没有帮七夏找到记忆,没找到续命的办法。
那同源的黄草,还不知在何方。
刚拉起七夏的手,还不想放开。
比起以前,少年有了太多的牵绊。
易年脑中想着,念着。
不归林中的身体,下意识的动着,躲着。
靠着疾如风躲着三名壮汉攻击的身体,忽的扬起了右手,狠狠的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易年突然觉得自己很不是人。
现在有了留恋便想着珍惜自己的命,可当初青山自断经脉求死的时候,却忘了自己也是师父的留恋。
师父对自己太好,好到易年已经习惯了师父的好。
而习惯了,便会变的淡了。
自己的一切,都是师父给的。
从记事那天起,一切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砍着师父天天看着的竹子,师父只是苦笑,却从不制止。
想修行,那便修行。
修行,便给着最好最全的心法。
摸着自己头时悄无声息的压制,把自己修行的路铺的很长,很平。
如果不是碰见了剑十一,这事,恐怕这辈子,自己都不会知道。
不想修行,师父也没有任何的责怪。
只是问着还想学别的吗?
学了医,师父给了青心散的方子,无数的医书。
后山一瞥,自己的心乱了。
师父看着,没有说话。
很多天。
在自己犹豫不决的时候,给了自己一句话。
一个可能师父当年错过的选择。
听了话,自己离了青山。
把那个说着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的老人留在了那里。
而那个给了自己一切的老人,却从没要求自己做过什么。
就算是让自己带出来的信,也是随缘,说着遇见了便送,遇不见便不送。
按着师父的性子,自己回去时,依旧拿着那三封信,师父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连个责备的眼神都不会有。
被自己随意丢着的书,是多少修行之人梦寐以求的存在。
耍了几下不喜欢便吃了十几年灰的藏天,里面真的藏着“天”。
第一次救自己时破天而去,第二次救自己时破天而来。
而竹园里面的“救命”,易年知道,那也是师父给自己准备的。
只是救了七夏,没到自己。
而今天,又是一次。
易年不清楚师父会不会算到体内的“它”或者自己有这么一天。
应该不会。
因为晋天星说过,自己是命格不算之人。
可师父即使算不到,也帮到了自己。
因为他给自己准备的太多。
多到自己随手翻着竹篓,便能找到帮自己解围的东西。
修为已经压到了通明初境,黑气用不得,功法也尽量不能用。
面对着刚才三人现在五人的围攻,易年却一点也不急。
因为他知道,今晚能活着走出这不归林的,只可能是自己。
小妖护着那归墟的老狐狸,五名狂族之妖形成合围之势,攻击着脑海中翻着回忆的易年。
闷热的林子越来越热。
但热却不是林子带来的。
就在易年用小手接下一名壮汉的拳头之后,看见了那铜铃般的眼中出现的火。
易年知道,时间到了。
交手间,对着正在给老狐狸疗伤的小妖说了句话。
“你来自南屿,应该听说过天火焚心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