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不是,吴队长,咱们挡不住的。”旁边一个长矛手声音抖动,长矛也不停发抖,吴达财只觉得口干舌燥,北面的官道上有人在继续逃走,他已无暇顾及,到处都是人影,就眼前这几千老弱拼命的话,他这
四人就要被撕得粉碎。
吴达财抿出一口口水吞了下去,“不许撤,他们不敢来。”
河谷中一片混乱,许多人朝着两侧的山地逃跑,但茂密的树林让他们步履维艰,竟然真的没有人来冲击这个薄弱的防线。
但几人依然极度紧张,吴达财大声鼓动了一声,转头看到几个手下都留意着南边,脚下一动,把几个大银锭踢下了官道,落入了河道中。
……日近黄昏,庞雨站在小关铺以北五里的官道上,两侧的河谷中遍布窝棚,到处扔满各种家什衣物,数千名乞丐般的老弱胁从正在漫山遍野的逃窜。三百多名守备营士兵四
处追拿,将抓到的人往官道驱赶。
因为怕被潘可大和许自强抢了人头和马匹,庞雨在小关铺耽搁了许久,很多逃过河去的流寇都没能追杀,就为了搜集北峡关盆地里的战利品。史可法到达小关铺之后反而更加混乱,因为史可法驾到,庞雨不敢拦着大路,许自强的人马从官道入了盆地,他们人数众多,到处抢夺人头和兵器,后来潘可大的人也加
入其中。
庞雨的人数不多,既要追击,还要在小关铺防备流寇反击,根本抢不过许自强,河滩上的马匹也被抢了几十匹走,人头和俘虏更是无法计数。跟史可法旁敲侧击一下,史可法似乎不愿意管这些客军。此时收到前方姚动山的回报,庞雨估计了一下形势,果断放弃了北峡关的争夺,匆匆集合了四个百总局,赶到了
流寇营地。转头看了一眼,王增禄和姚动山正站在身边,王增禄脸色阴沉,姚动山脸上血迹未消,胳膊上缠着带血的白布,脸色却颇为得意。今日战斗中,王增禄担任正面进攻,第
二局损失最大,早已伤亡过半,逃兵出得最多,但最后击溃流寇的却是姚动山的第一局。不过姚动山的第一局损失也不小,因为突击出来之后太过混乱,第一局又被要求进攻流寇营地,至今没有统计出来到底伤亡多少,已知的至少有两个队长阵亡。但好歹是
击溃了流寇,所以姚动山颇为自得。
“增禄觉得这一仗打得如何?”
王增禄咳嗽一声,“属下觉着打得糊涂,流寇数千人马已在五里之内,我官军数千人,对此丝毫不知。”“说得有理。”庞雨点点头道,“咱们和流寇,都不像是军队,倒像是乡间械斗的百姓。若非歪打正着,我守备营恐怕不是蝎子块的对手,不是北峡关这样的地形,蝎子块至
少能全身而退。”
王增禄又道,“击溃流寇之后,应即刻追击流寇,跑掉的流寇会少得多。”庞雨嗯了一声,王增禄说的都是对的,不过此时也不好解释,王增禄一直在前面,不知道后面跟许自强和潘可大的纠葛,若是当时追杀流寇,恐怕马都被人抢完了。守备
营不但要对付流寇,还要对付两个友军。
从路上散落的银子来看,他很可能因为抢马而丢了抢银子的机会,大部分银子应该是被流寇带走了。要不是那个吴达财堵住了路,这些胁从也都跑光了。
“返回桐城之后,再复盘此战,总结好得失,先由各局复盘,然后是中军部复盘。”
王增禄迟疑着问道,“啥叫复盘?”
“届时你便知道了。”庞雨看了一眼混乱的河道,“眼下天色将晚,各局部署防御,先处置眼前这些人。”
姚动山闷声道,“左右都是流寇,不如一股脑杀了。”庞雨摇摇头,这些俘虏虽也有男子,但以妇孺老人居多,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流寇,其中的男子审问了几个,都是南直隶和舒城口音,多半都是最近被掳掠的,所以那些
老寇才会毫不留情的抛弃他们。
庞丁一直没说话,此时忍不住道,“要不要等史道台来了再说。”
“史道台说了不会过桐城界,他不会来这里。”
“那…大人,咱们可养不起这许多人,不如让他们自己走了好。”“自己走了,归乡路上就要死掉小半,回乡衣食无着,最后不免饿死或从贼。”庞雨揉揉额头笑道,“这么多有手有脚的人,总是有些有用的,你带人连夜审问,若是南直隶和河南南部口音,做过铁匠、竹器、木匠、马夫、钱庄…就是凡有手艺,或是会识字算数的,都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