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白芷事先得了苏清欢嘱咐,都留在外面。
罗浅看两人老神入定般气定神闲,不由凑上前道:“两位姑娘,能否透露一二,夫人这是?”
白苏面无表情地道:“主子们的事情,我们做奴婢的怎么能知道?”
罗浅不知为何有点怕白苏,讪讪地闭了嘴。
“手怎么了?”陆弃把苏清欢放到椅子上,抬起她胳膊,果然看见她右手裹着纱布。
“今日师傅来,我替他续茶水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茶盏,只烫伤了一点。”她比划着手背上的位置,“怕留疤所以赶紧用凉水冲过,又上了药,其实并不要紧,就怕留疤太丑。”
陆弃这才松了口气,皱眉看着她眼睛道:“刚才这低头认错又是怎么回事?”
苏清欢狡黠一笑,伸手展平他的眉头,道:“为了在外人面前给你点面子呗。我师叔祖说了,你是一军统帅,不能总把你面子放到脚底下踩。他让我有本事窝里横呢!”
想到令狐大夫义正辞严地叫她“窝里横”,苏清欢就忍不住大笑。
陆弃不信,眯起眼睛威胁地看着她:“就这么简单?”
苏清欢脸上的笑容凝固,咬着嘴唇,眼圈慢慢红了,就那样直直地看着陆弃,眼中是深深的愧疚。
“说话!”陆弃急得心都要跳出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力气之大,几乎要把她捏碎。“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好,你不说,我去找他!”
“不,你让我缓缓,想想怎么说。”苏清欢拉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了许久。
“我是真的想跟你道歉。”苏清欢咬着嘴唇道。
她极少低头,但是她的错,她认。
令狐大夫那些话回荡在她耳边。
“我一直高看你一眼,不仅因为你医术高,心地善良,更因为你性格讨喜,不因为自己是女子就轻视自己,做得比许多男儿更好。可是这件事情,你仔细想想,你处理的对吗?”
彼时,她还满心不服气,打哈哈道:“他们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所以我们没事。”
令狐大夫反问她:“那如果秦放真的被药迷了心性,和那丫头成了事,但是他愿意认错,你怎么办?”
苏清欢坦白地道:“那我们就完了。”
令狐大夫用烟袋锅子敲在她胳膊上:“忘恩负义,愚不可及。”
苏清欢很委屈:“我不亏欠他,就算他对我有恩,我也回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师叔祖,您还是不了解我。”
“我就问你一句,”令狐大夫看着她,目光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当初你被程宣的妻子所害,险些失、身于人,秦放怎么做的?他跟你完了吗?你当时委屈得要死,他为了你制造长安门之乱,为天下人诟病。好,你是受害者,我不说你。那怎么今日易位处之,你又委屈了?秦放不难受?就因为他是男人,就因为他敬你爱你,所以他就活该?如果秦放主动犯错,我骂死他。但是他也是为人所害,你凭什么理直气壮用这件事情给他伤口上撒盐?”
“清欢,你这样的想法,实在令我失望,和那些世俗妇人有什么两样?”
“倘若当年你被人破了身子,秦放可会弃你而去?”
“那反过来,你为什么那么自私?”
“我其实知道,他根本就不会像外人臆测的那样对你动粗,他把你当成心尖尖,我都看得见,感受得到。可是我怕你不惜福。人这辈子太长,你们会遇到很多事情,这算什么?他爱重你,你更要体谅他。”
苏清欢想起事发那日陆弃的委屈,她竟然还愚蠢的以为他在卖萌,一笑了之。
现在想来,他心底真是极其难过的,他和她一样,都有洁癖,想为对方守身如玉。发生那种事情,他多恶心,多难受。
可是她干了什么?苏清欢恨不得打自己两记耳光。
令狐大夫说得对,当年她发生那样的事情,被整个京城的人指指点点,当成笑柄,是陆弃一力扛起所有非议,把她结结实实地护在他的羽翼之下,平复了伤口,所以今日再提起那事,她也能云淡风轻地面对。
可是她呢?
令狐大夫说:“师叔祖孑然一身,你当为什么?当年,也有个女子,像你这般骄傲,只因为误解,就离我而去。我不怨她,只是遗憾,原本我是真想和她一生一世的。”
苏清欢潸然泪下。
很可能,差一点点,再加一念之差,她也成为那个她,也差点让陆弃成为另一个孤独的令狐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