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祥叔年轻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她那时是个大小姐,心高气傲,从不把祥叔放在眼里,祥叔那时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甚至连跟人说个喜欢的资格也没有,可是她好像知道,时不时会说,我看不上你,你这个穷小子。”
祥叔沉浸在久远的往事中,眼睛看向前方的天空,沧桑的脸浮起一抹蕴着淡淡幸福的笑:“她那时19岁,祥叔也才25岁,还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直接背着个包就走了,说到底,就是受不了她的神气劲,成天一副看谁谁不顺眼的高傲模样。再后来她家倒了,她不是千金小姐了,成了一个普通的女孩可却仍还有千金小姐的心气,某天祥叔回去探老东家,在街口看见了她,嘿,那好端端的女孩子,见到我就成了只刺猬,说我假惺惺,专程来看她笑话,甚至还讲了一堆难听的话。”
蓝瑾伊听得好奇,迫不及待想听后续:“后来怎样了?”
祥叔苍老的眼睛微微眯着,好像就要开口说出那句想听后续下回讲解,但还好他没有吊蓝瑾伊的胃口,笑容可掬地继续:“当时祥叔掉头就走,结果啊……她就在后面大喊,王谢祥,你再走试试看,你再走,我就死给你看。”
“祥叔回头一看,呵,小姑娘一脸的眼泪水,巴巴看着我,眼泪水水漫金山似的,哗哗往外流,那个可怜巴巴的样子……都过去了一辈子,祥叔到现在还记得她那张沾着泪花的小脸。”
祥叔露得意,施阿姨端着脸盆走出来,红着脸絮絮叨叨数落着:“老东西,就不能被你揪住小辫子,拿这事糗我几十年,今天还当着孩子的面讲出来,是不是觉得很光荣啊,你羞是不羞!”
蓝瑾伊忍不住拍大腿,憋着满肚子笑:“原来祥叔跟阿姨当年是欢喜冤家,落难公主遇上穷小子,哇,这不是最近一本电视剧的戏码吗?可不演的就是你们俩的戏吗?”
祥叔淡漠一笑,深邃的眼波望向蔚蓝的天,天的尽头是一片云海,蓝瑾伊循着祥叔的视线望过去,心境感到开阔许多,于是眯眼深呼吸。郊外山村的空气干净清新,带着甜甜的香味,没有一丝城市的浑浊浮躁,蓝瑾伊整个肺腔充满着通透的氧气,顿时觉得心情也好了起来,仿佛全身满满的都是正能量。
祥叔说话了,悠悠地呼出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年纪轻的时候,想事情未免太过绝对偏颇,祥叔当年就这样,对是对,错就是错,分得太清楚了,所以半步不退让。”
“祥叔能和你施阿姨携手走过这一辈子,靠的就是你阿姨当时的退,当时在我眼里那么心高气傲的小姑娘,一身傲骨,居然肯为我这个穷小子退一大步……所以,祥叔到现在都要说谢谢,因为那个时候,就算我练就一身的力气,终究没有她这个小女子的胆气。”
在井边打水的施阿姨蕙质兰心,把打上来的水倒到大缸里,朝祥叔投来一个默契十足的柔笑,眼神中的绵绵情意让蓝瑾伊恍惚了好一阵,而身后祥叔在轻轻咏叹:“退一步,海阔天空,换得五十年的相依相伴。退得好。”
祥叔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他老人家脾气大她虽然没有领教过的,但住在这里十来天了,她也隐隐能从祥叔的一些生活处事细节上感受出来,一个退役老警察的威严还是不容小觑的,还记得她第一天看见祥叔锐利的夜鹰眼心里发毛。
听旺杰说过,祥叔曾经把他在城里当警察的学生吼得一愣一愣的,还差点把学生的腿打断了,旺杰和施阿姨好说歹说一顿祥叔才肯让学生留下,可是没想到今天他老人家对黎靖宇的态度却出奇温和,简直像换了个人,难道就像别人所说的,人年纪大了脾气也跟着温驯了?
蓝瑾伊摸到施阿姨旁边蹲下来,有些茫然:“阿姨,祥叔今天是怎么了?他之前可不是这样的。”她知道祥叔不是会管别人闲事,替别人说好话的人。
施阿姨了然一笑:“他啊,只是心疼你这孩子罢了。”阿姨摸摸她的脸,“你祥叔当年也是在医院抱过你小襁褓的,当时你爸爸还开玩笑说要是我们生的是儿子就让你当我们媳妇呢,不过我们生的是女儿……现在你爸妈不在了,你就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得为你做做打算。”
说到阿姨的伤心事了,蓝瑾伊怔了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可施阿姨却仿佛没有事似的接着说:“昨天小黎来找过你祥叔了,一老一小谈了很久,还下了好几盘棋,你祥叔说啊,好久没下得这么痛快了,可算遇到对手了。”
蓝瑾伊瞠目结舌,这姓黎的用了什么手段把那厉害的拿过抢杀过人的祥叔征服了,她有些不痛快:“他倒是有脸来,也不怕祥叔打断他的腿。”
施阿姨笑呵呵:“那小子说不定骨头硬哦。”
一年最后的几天走得飞快,喜迎新春的气氛欢天喜地弥漫开,每家每户都贴上了春联,贴上了窗花,象征喜气的红色随处可见,孩子们蹦蹦跳跳等着收足红包。???如此淳朴的简单快乐热闹景象在大城市是见不到的。
蓝瑾伊看着自家门口上红彤彤的对联怔怔出神。有时她会在小院子跟远在澳大利亚沙滩上陪奶奶晒着日光浴的西西通电话,告诉他自己正在看穿红衣服的小孩贴对联玩鞭炮,打雪仗扔雪球堆雪人,可把西西给馋死了,他还直嚷着不要看鲨鱼,他要回国来放鞭炮。
西西跟澜姨已经在澳大利亚住了有些日子了,但还好那里有好多有趣好玩的东西,所以西西很听话地跟着澜姨四处游玩行走。
没有孩子在四周围着打转,蓝瑾伊整个人轻松不少,她一直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干自己的事。
施阿姨不让她成天关在小书房里对着电脑辐射,蓝瑾伊答应,跟着施阿姨清扫了两天屋子,而透过矮墙望过去,隔壁的人家也正热火朝天地清扫,往常干干净净的高大男人,正灰头土脸地弯腰抱起一摞浸湿的柴,直起腰见蓝瑾伊在拿着扫帚看他,朝他咧开一个大大的微笑,霸道高冷的总裁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眉目飞扬孩子气十足:“要不要我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