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琪端了一碗茶过来,端端正正摆在他面前。他最爱喝孟琪泡的茶,用料讲究,满满的都是用心。即便孟琪就是为了给他烹茶去收集露水才会失了孩子,但她仍然乐此不疲地研究各种烹茶的方法,以在他们不多的相处时间里,满足他做了皇上以后开始慢慢变得挑剔的味蕾。他端起茶轻轻喝了一口,茶香味扑鼻而来。他满足的闭了闭眼睛,感觉心情平静了许多。
他轻轻伸出手拉过孟琪,让她坐在他身侧。孟琪脸上的娇羞仍旧宛如未出阁的少女,看向他的眼神带着炽热而又纯粹的爱意。他心中既有感动,又有些愧疚。心中一柔软,说话就有些诚实起来:“琪儿你总是这样,对朕如此用心。朕有时候真是害怕,朕会辜负了你这片心。”
孟琪低着头,脸上流露出一丝悲戚之色,苦笑道:“皇上是一国之君,后宫佳丽无数。若说辜负,这所有的后宫女子大概都会被辜负的吧。臣妾不怨,一则臣妾是真心爱着皇上,为皇上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二则,这后宫比起怀王府,于臣妾而言已经是天堂了。”
她又想起了过去的事情,眼神越发黯淡下来,喃喃道:“即便进了这后宫之后落水,失去孩子,可是臣妾做噩梦,梦到的仍然都是以前的事情。那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活着的感觉,在梦里都是那么真实。臣妾从父亲那里从未得到一丝温暖,如今想起来,唯一感激他的就是把臣妾送进宫,让臣妾遇到了皇上。”
“朕知道。朕也从小在冷宫里受尽冷眼,所以能明白你的感觉。朕与你也算是同病相怜,好在过去的总会过去,你要相信将来会越来越好。有朕在?,应当不会有人敢欺负你。即便真有不识相的欺负你,你也要多想想朕会挂念着你,替你伸张,自己放宽心。”
“臣妾明白皇上怜悯臣妾自幼孤苦。”孟琪盈盈欲泣,这话让皇上心中的愧疚又涌了起来。她是个心细如尘的女子,自幼的经历让她对旁人的态度格外敏感,自己对她,是怜悯而不是爱,只怕瞒不过她的眼睛吧?
孟琪又道:“臣妾斗胆,对皇上只有一个请求。他日若是孟府有所不测,还请皇上看在臣妾的薄面上,不要牵连臣妾的生母。她真的已经够命苦了,除了臣妾,她再没有别的指望了。”
“你知道了什么?”皇上先是有些敏感,继而又想,自己与怀王的事,她知道想必也不奇怪。他听孟琪提起她的生母,不禁又想到了那个跪在角落里瑟缩着不敢抬头的瘦弱妇人,以及怀王看向她那毫无温度的眼睛。
他叹了口气道:“你放心。”
孟琪心情一放松,眼泪也落了下来,轻轻把头靠在他肩上,喃喃道:“臣妾知道皇上的心,只是臣妾身子虚弱,怎么养都养不好。臣妾还想给皇上添个一男半女,可是有心无力。皇上进后宫,还是多去看看其他嫔妃吧。”
“是有人教你这么说的?”皇上敏感地扭头看着她,孟琪忙抬起头道:“没有,没有,只是臣妾自己这么想。皇上进后宫的时间就是这么点,臣妾这里多了,别的姐妹们就少了。臣妾自己盼着皇上来,推己及人,别的嫔妃又何尝不是如此。”
皇上深深叹了口气:“若是人人都想你这么想,后宫就再无矛盾纷争了。你真的不必如此小心,朕来看你,是朕自己愿意。朕还年轻,将来有的是孩子,何必这么着急。不过,若是有人难为你,你一定要告诉朕,不要自己闷在心里。”
“臣妾明白。”
皇上忽然想起他刚才没有问贵太妃的问题,九月初三,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他试探性的问孟琪道:“说起过去在怀王府,你跟孟珞的感情似乎不错吧?”
“是。在王府除了我娘,也就只有六哥照顾我。”孟琪提起孟珞,有些高兴起来:“可惜上次六哥回来,正好赶上我小产,也没好好跟他说几句话。”
“听闻孟珞的娘死得很早?”
“是。夏姨娘去的时候我好像也就十一二岁,不过我还记得她。夏姨娘长得很漂亮,是王府里几个姨娘中最漂亮的了。可惜她也跟我娘一样,在王府里没什么地位的。夏姨娘突然暴毙,大家都没什么准备。当时我父亲的处置更是令人寒心,物伤其类,我娘从那之后也受了很大的触动。”
“那你可知道夏姨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父亲对外说突发重病不治,连报官都没有。可是我母亲无意间说起,当时夏姨娘脸发紫,脖子上有印痕,分明是被掐死的。”孟琪说起旧事,似乎勾起了心中不好的回忆,话语有些颤抖起来。
“何人会杀一个无权无势的姨娘?你们当时难道没有疑惑?”
“何尝没有?可是没有人敢说。我六哥问过几次,我父亲就彻底厌弃了他。我娘私下里说,她也想不出何人会杀夏姨娘。也有可能是有人觊觎夏姨娘美色,求之不得,所以痛下杀手。我父亲当时的理由是这是家丑,不允许外传,所以匆匆把夏姨娘的尸体处理了。也曾有下人偷偷猜测,是不是夏姨娘与外人有染被父亲发现了,可是我娘坚决否认,说夏姨娘不是这样的人。”
皇上在心中困惑着。孟琪的话并没有解释多少他的疑问,但也让他知道了一些内情。只是,九月初三,到底为何让他觉得如此熟悉呢?
从孟琪那里出来,他便匆匆回了清心殿。王全安陪着笑端上一盅参汤,他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朕记得皇帝和贵妃以上的嫔妃都有起居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