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早朝毕,用过了午膳后便对王全安道:“随朕出去走走,你跟着就好,不必带别人。”王全安忙答应着。两人一前一后,在宫中漫无目的走着。此刻正是午睡时分,路过的三三两两宫人一看见皇上,都跪在两侧,等到两人过去才悄悄松口气。王全安却知道皇上的打算,只缄口不言。
很快,皇上便踱到了懿瑄宫外,举步进去。懿瑄宫是先皇后的寝宫,如今只有几个洒扫的小太监守着。那小太监一看皇上到来,吓得忙跪在殿外,王全安忙在后面摆手让他们都下去。皇上抬头看了看那殿门口的匾额,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王全安忙上来打开门,皇上迈进去,王全安便又关上了门,自己在外面守着。
殿门闭上,里面的光线有些暗。皇上绕过门口的五彩琉璃大插屏站定,举目四顾。殿中的陈设其实大同小异,紫檀木桌,紫檀木座椅,红雕漆痰盆,掐丝珐琅鱼缸,跟贵太妃宫里也没有多大区别。他举步走进内殿,最先吸引眼球的就是墙上挂着的一副画,那画极大,几乎占了半面墙,上面栩栩如生画着许多人。他走近,细细查看。
这画中间赫然是先帝和先皇后,他是见过先帝的,不禁心中暗叹道:像啊!画的真是像!
他继续看,先帝左侧下首显然是荣太妃,皇后右侧还有一位嫔妃,应该是当年的雅嫔吧。他抬头向上看,看到了龚政王和另一男子,分站在先帝后侧。
这应该就是大皇兄了吧,他看着画中人的形容装束,心中暗想。
他继续往上看,还有几位宫装女子,应当是公主,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再看两边,有几个朝臣将领也在上面。这是王太师吧?这应当是沈国公,他一边观察着画上人的样貌和官服,一边猜想。
找到了,这是怀王,他站定,细细看着。怀王的样貌比现在年轻一些,他盯着怀王看了一会儿,又将视线转向了大皇子。
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像是先帝一般站在这画前,眼前满眼冒着绿光,腿软的几乎站不住。果然!这大皇子和怀王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个朝天鼻,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想象着先帝站在此处,心中的愤懑和悲痛,不禁也感同身受。果然是了!先帝之前一定看过这幅画多次,却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可是当日,他不知为何猛然意识到了此事,因此出了这殿门就突发重病!
听闻先帝与先皇后一直很恩爱,一代帝王,被自己心爱的皇后种了一片草原,这个打击恐怕谁也承受不了吧?
他无心再看殿中其余的装饰,转身出来。王全安忙迎了上来,小心陪着笑道:“皇上不歇会儿中觉?”
他哪里有睡觉的心思?无力地摆了摆手,低声道:“去绮罗殿吧。”
贵太妃此刻竟也没歇中觉,听到王全安通传,忙迎了出来,笑吟吟道:“哀家也正有事想跟皇帝说呢,想着你歇了,不好打扰你,没想到皇帝倒自己来了。”
皇上也不客套,两人落座后便道:“既如此,贵太妃先说。”
“哀家现在好歹是个贵太妃了,想要查个什么倒也容易。只交代了几句下去,内务府就送来了原先服侍先皇后的人手如今的所在。其实也没剩几个了,年纪大的宫女都会被放出去,太监们在外面伺候,所知也不多。谁知天缘凑巧,竟真的找到了一个小宫女儿,如今在浣衣局当差。”贵太妃笑眯眯地。
皇上不语,只等着她说。贵太妃笑道:“她原先也只是在外面伺候,谁知她却记得一件事。五年前的九月初三夜,正好是大皇子被贬黜当天。她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地起来出小恭,刚一开门,正看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从外面进来,匆匆进了先皇后寝殿。看人影,她觉得那人正是先皇后,可是第二天她多嘴问了一句,立马就被赶到了浣衣局。”
若是以前,皇上估计猜不透大皇子被贬黜当天先皇后深夜出宫是做什么,如今却是心如明镜。不禁冷笑了一声道:“朕知道了,大皇子出了事,她自然是出宫去找怀王了。”
“皇上为何如此笃定?”贵太妃讶然。
“朕刚刚去过先皇后寝宫。”皇上脸上散发着无尽的冷意:“贵太妃是二十年前进的冷宫,那应该是见过大皇子的,贵太妃难道不觉得,大皇子和怀王长得很是相似?”
“哀家后宫之人,虽见过大皇子,但不曾见过怀王。”贵太妃猛然一惊,用手捂着嘴唇。半晌才惊道:“皇帝的意思是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