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当时是一个人进去的,这点确凿无疑。”唐少德低着头。
“那就让她们自己进先皇后寝宫调查!”睿亲王一拍桌子。
“王爷这样做,是否太过冒险?”
“不冒险何以成事!”睿亲王袖子一甩:“传信给流云!此事让她不管想什么法子,务必调查清楚!她是我府里家生的奴才!为了查清楚这件事,就算是死了,也是她死得其所!”
“是。”唐少德面色晦暗不明,停顿了一刻,才咬着唇应了一声。
“另外,不要只问那一天的事情。凡是与他们有关的,不管听到了什么,都要报到我这儿来!”
“是。”
唐少德垂头丧气地出了院子,已是午后,他肚子有些饿,便踱进了厨房。
厨房的院子通着王府的角门,为了往里运瓜果蔬菜及活禽活畜方便。他刚踱进院子,便听到里面一人正在跟厨子们扯闲篇儿。这人他认识,是买办找来的附近一个做卤鸡爪的烧鸡王的远房侄子,最近跟着他学做鸡兼送货,厨下的人都叫他小王。这人手脚倒是麻利,就是嘴碎,一来了就天南海北胡吹个不停,几天时间就跟厨子们都混熟了。因为他不是府里的人,每次来也不过是送完货在厨房里坐一会儿就走,唐少德最近有些不受睿亲王待见,因此也学乖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大管他。
此刻那小王正在胡侃神吹:“我就看不上你们这些伺候人的,这深宅大院有什么好的?整天在里头当奴才点头哈腰,出来还跟我们平头百姓充大爷。我们小本生意有什么不好的?一不求亲靠友,二不看人脸色。哪像你们,主子说东不敢往西,哈巴狗儿似得跪舔着。主子一个不高兴,你们就吃不了兜着走。轻了打骂一顿,重了要了你们的小命儿也是该的!谁让你们是奴才呢?这日子有什么好的?吃香喝辣,那也是主子剩下的!头不敢抬,腰挺不正,这日子憋屈不憋屈?”
“是是是,你腰杆子正,不给人当奴才!”厨子们哈哈笑着奚落他:“你瞧不上我们这王府里的奴才,那怎么上回来了我们王府里的狗都把你撵的鞋都掉了一只?这会子还充大爷呢!你想进我们王府当奴才,我们王爷还看不上你呢!”
“哼!看上了我也不来!”那小王气哼哼的。
几人本是玩笑,唐少德听在心里却被戳中了心病,反倒愣住了。站在院子里长吁短叹,院里叽叽呱呱的鸡鸭鹅声掩盖住了他的声音。他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没趣儿,也不找东西吃了,呆呆地往外走。
王贤迎面跑了来,一看他愣愣地出来,忙笑道:“唐总管这是没找着好吃的?怎么这幅模样儿?”
他回过了神,一看是王贤,便站住道:“这么着急,又做什么?”
“还不是那位大爷又要吃卤鸡爪?”王贤愁眉苦脸道:“一天吃四五十个,这叫造的什么孽!不过托他的福,王爷最近还勤招我些,赏的也比平日里多些!”他忽然意识到不该在唐少德面前说这个话,忙掩住口歉意地笑着看了唐少德一眼,转身跑了。
唐少德越发恼怒起来,两只手攥成了拳头。他实在想不明白,他在这王府里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了,对睿亲王一直忠心不二。就因为来了个来历不明的江湖客,最近王爷对他总是没有好脸色!就因为他略提醒了王爷几句,王爷就把茶泼到他身上,还提拔了王贤!
他心里有愤怒,有失望,也有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几十年的忠心耿耿鞍前马后,比不上一个有点功夫的江湖客。为什么王爷忍气吞声的顺着那许六,却对他呼来喝去。今日那个小王的满嘴车轱辘话,似乎一语打通了他的关窍,为什么?因为他是个奴才!是别人的一条狗!王府里的一条狗,要什么劳苦功高?要什么尊严体面?
他长长地呼了口气,抬头望着天。虽是午后,天色却阴沉沉的,满目的愁云絮雾如同一团棉花塞在他的胸口,怎么吐也吐不出去。既然是一条狗,有听话的时候,就有不听话的时候,他心想,你器重他是吧?拿他当贵客,比我强十倍是吧?我这条王府里几十年的老狗,自然有我的能耐把他咬走!
如致与陈雅元出宫门,正见到陈氏夫妇也出来了,四人两车回府。陈雅元悄悄道:“一会儿我们先不回去,在外面吃饭,有个惊喜要给你。”
“惊喜?”如致狐疑,陈雅元神秘地笑着不语。如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由他去。马车没有往陈府方向去,而是渐渐远离了大路。如致轻轻掀起车帘一角看着看着,忽然转过头问道:“我们回平康坊做什么?那里没人住了呀!”
陈雅元轻笑道:“看来我娘子还不算路痴,倒是比大多妇人强些。你稍安勿躁,一会儿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