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那个小孩子口里喊着:“轻一点,轻一点。”冷不防往上一顶,一下子站了起来,戏台“轰”地就散了架了,有人摔倒在地,大呼小叫着,引来一阵哄笑。
赵东城看着,也不觉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想,人要是不会长大多好,人长大了,就有了满腹的心事,无尽的烦愁,有时候还得忍受不期而至的痛苦。
做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多好,什么也不用操心,啥也不用过问,饿了就吃,渴了就喝,吃了喝了,就尽情地玩耍。
赵东城往东走了几步,那里也有一群小孩子在玩游戏,十来个人分成两排,面对面站着,中间相隔有四、五丈远,每排的小孩子都手拉着手。
一排挑出一个代表后,两个人便开始大声地一问一答:
“杨槐树。”
“扛大刀。”
“你的兵。”
“尽俺挑。”
“挑谁家?”
“挑张三。”
“张三有胡子。”
“专挑他个白胡子。”
被挑中的小孩子走出队列,往手心里吹口气,搓搓手,忽然吼叫着朝对方的队伍冲去。
他瞅准对方一个力量比较薄弱的地方,一下子就冲开了,这样,他自己不但没有被留下,还带了一个“兵”回去。
赵东城看着看着,就想起了巧玲。
他和巧玲小时候喜欢在一起玩,玩“挑兵”这个游戏时,赵东城就挑巧玲向他这边冲,巧玲也总是往他旁边冲,自然是冲不过去,她就被留下来,笑着和他手拉手归在了同一排。
他们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过家家了,两个人经常被选出来扮演新郎新娘。
当巧玲坐在几个小孩子架起来的胳膊上,被抬到磨坊里拉红薯的四轮大木车上时,孩子们就一拥而上,向等在那里的赵东城要喜糖。
赵东城笑嘻嘻地拿出小石子什么的,当作喜糖分给他们,孩子们都把小石子凑到嘴边,嘴巴“叭叭”地响着,装得吃的很香。
然后就开始“闹洞房”了,孩子们把他俩挤在一起,喊着让他们亲嘴。
亲嘴是不好意思的,赵东城那时候就害羞地把他们往外推,一边推一边护着巧玲。
孩子们见状就嚷开了:“还知道护媳妇哩,不嫌丑哦。”
这时候,赵东城和巧玲就都羞红了脸。
“唉!”赵东城想着,不由得深深地叹息。
他真的后悔了,要是当初他带巧玲走了,过一段时间再回来,情况可能就会有转机,兴许巧玲的父母和自家爹娘到时候有一方会妥协,促成他们的婚事。
就是他们出去不再回来了,也比现在的情况好呀,哪里的水土不养人呢。
他和巧玲都有两只手,难道还能挨了饿吗?
至于算命的说两人八字不合,赵东城从来就没信过。
现在,自己没娶巧玲,巧玲却死了,难道这是啥好结果吗?!
赵东城心里越想越恨,可是恨来恨去,后来发现最应该恨的还是自己。
自己也算是一个有文化的人,咋就会愚蠢到负一时之气,而轻易地抛掉本应属于自己的幸福呢?!
他毫不怀疑是自己害了巧玲,同时也害了自己。
巧玲死了,从此以后,自己的心里还会有轻松的时候吗?自己这辈子欠巧玲的,还有办法去偿还吗?
这时,不远处,在赵德方家聚会的耶稣的信徒们,又在齐声歌唱了:
“亲爱的,主耶稣,我知道你爱我,你流出宝血洗净我罪过,你又用爱心征服了我,我永远跟随你,为你而活!阿门!”
赵东城听着听着,弄不清为什么,他的脸上竟然不知不觉地流下了两行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