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伤筋动骨,年轻人的身体说好也好得快,只几天功夫,赵三柱就又活蹦乱跳了。
这天,赵东城还没走进自家院子,就听见院子里有说话声,听声音就知道是赵三柱。
他走进院子,见赵东启也在,王月琴正一边梳头一边跟他们说话。
赵东城想起自己昨天让赵东启问行政村关于要地的事情,不知道他跑得咋样了。
正要问他,赵东启见赵东城进院来,赶忙对他说:“要地的事情我问了,周顺昌说这事是咱们六队自己的事,跟行政村没有关系。
我好说歹说,他就是不愿意出面,真不是个玩意。
昨天晚上我过来你已经睡了,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就专门过来跟你说,在三柱家门口碰着三柱,就跟他一块来了。”
赵东城有点愤然:“行政村现在除了要钱,别的就屌事不管,真不知道既然这样,还要那么多行政村干部干嘛,今晚我再到书记那里去一趟,把那一片地的事情问个清楚明白,到时候再说吧。”
三柱和东启正急着下地扒红芋,也就匆匆走了。
不知是农作物的生长期提前了,还是村民们心急等不得,这几年庄稼总是提前收割。
就说这红芋吧,原来不到下酷霜就没人问,酷霜之后红芋叶子都枯萎了,大家才不紧不慢地砍秧子扒红芋。
近几年就不一样了,别说下酷霜了,天稍微有一点冷,红芋叶子还绿得发青的时候,就开始有人动手了。
红芋减产,村民们不怀疑自己收早了,而是一个劲地抱怨天气不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楚!
按时间计算,现在的红芋比前些年生长期还要长,可为什么就赶不上节气了呢?
赵东城在报纸上看到过,说全世界的气候有逐渐变暖的趋势,庄稼的早种早收也许跟这个有关吧。
别人家的红芋都从地里扒出来了,自家的也不能不收,不然的话,有人笑话不说,单就那些整天在红芋地里,溜来溜去捡剩红芋的人,你就无法提防。
赵东城发现,已经有许多人家,开始扒大片地里的红芋了。
地太旱,抓钩扒不动,用牛犁也犁不动。
有人出钱用别人家的手扶拖拉机和四轮子犁红芋,几分地的红芋没犁完,把犁子给掰断了。
听三柱说,全村的红芋还没有犁出三分之一,犁子给掰断十多辆了,真是干急不出汗。
按说,豆子玉米都已经收割,早茬麦子也该播种了,就因为没有雨水,地旱,只能先施了粪肥在那晾着。
赵东城把架车子停在自家地头,拿了抓钩去扒红芋,红芋秧子前天已经被王月琴砍了,并一堆一堆地拖拽在一边,红芋垅子都露了出来。
赵东城一抓钩下去,红芋垅子上出现三个小窝,抓钩被弹起了三尺高,又一抓钩下去,抓钩三个齿子有一个变形了,中间的一个向一边撇去,和边上的一个挤到一块了。
赵东城觉得手腕处有点隐隐作痛。
“他妈的这鬼天气!”
他恨恨地骂了一句,把抓钩一扔,坐到车把上抽烟,不时扭头往四下里看。
修了铁路,村里人也真是见了世面,出去走一趟,回来也便跟人家学,舍得在生产工具上投资了。
除了上边拨给的那十二部手扶拖拉机外,好像一夜之间冒出了几部四轮子,几部机动三轮车,还有人家买了全自动打粉机,专为打粉用的。
不远处,有人在万般无奈之下开始用喷灌浇地,那水柱白哗哗地成扇形向外喷出,拿水管的人穿了雨衣,用两腿夹住水管,两手攥住喷头,看不出脸上是喜是忧。
那买了机动三轮车的人家,就开着三轮车“突突突”地不停给这家那家往家里拉红芋,一脸的豪气,路上遇到人了,不说慢一点,反而一加油门从边上猛窜了过去,故意吓你一跳。
赵东城站起来,对媳妇王月琴说:“这红芋没法扒,我去找喷灌,把地浇软了再扒。”
王月琴刚才见他坐着抽烟心里就有气,这时候就用眼睛盯住他,严了脸道:“你要是钱多得花不完你就去找吧,你那一身力气闲着留了打人吗?也没见你身上闲出个肉疙瘩,人家不都是这样在一抓钩一抓钩地扒吗?就你力气金贵,跟人家有钱的户比,也不看看你可是那块料,你要浇你浇,我没有钱给人家。”
她说罢也不再管他,自己拿了抓钩一下一下地扒,扒不动,但她还是一直扒,赵东城看得直摇头。
王月琴喜欢唠叨嘴,赵东城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觉得女人就像是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你想跟她计较都无从开口,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装聋作哑。
但他还是拿起抓钩慢慢地扒起来。
两口子扒了一早晨,五分地的红芋才扒了一分多地,扒出来的红芋装到架车子上,刚刚小半车。
赵东城活动着一阵阵发疼的手腕,心里暗想,是得想个办法!
当下也不多说,让王月琴坐到车子上,他拉起车子回了家。
晚上,赵东城吃了晚饭,想起找周顺昌说要地的事,就特意叮嘱王月琴:“我有点事出去一下,你把门虚掩上,别从里面锁了。”
王月琴没好气地说:“你整天不进家才好哩,不锁大门我害怕,你不会翻墙头吗?”
赵东城不再多言,出了大门,朝周顺昌家走去。
老村有两大姓,一姓赵,一姓周,姓周的人家约占全村人口的三分之一。
巧玲就姓周,但和周顺昌不属于五属以内。
当初修铁路搬迁时,姓周的人家大多数都搬到了铁路西边。
周顺昌年轻的时候不得志,现在当了村支部书记,就觉得自己一下子高大了起来,连走路的姿势跟以前都不一样了。
要讲到他干得好不好,那得看评论者是谁,总的来说,村人们认为他干得很一般。
赵东城过了涵洞,一直往西走,周顺昌家在村子的西南角。
他一进大门,周顺昌家的狗就叫了起来。
周顺昌的小女儿今天回了娘家,她出来看看,就扭头冲屋里喊:“俺大,有人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