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城从塘沿地回来,刚走进自家院子,就看见一个妇人,在堂屋里坐着与母亲说话,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前院的郭婶。
郭婶见赵东城进屋来,看着他只是笑,笑得赵东城有点纳闷儿。
母亲也是满脸欢喜之色:“你郭婶给你介绍了个对象,就是前面郭庄的,家里挺好的,人样儿也好,我正跟你郭婶说呢,过几天咱们去见见,有个差不多就定下来算了,你也不小了。”
赵东城笑道:“我一猜就知道是这个事情,前一段时间西院的俺大娘不是刚给介绍了一个吗?怎么今天又介绍一个?”
母亲故作不高兴:“那一个你不是不愿意见吗?你郭婶说了,今个提的这个可是百里挑一的人家,你要是再不见,以后可不要后悔。”
郭婶接话道:“我既然给你提起了,就保证能让你相中,看不上眼的女娃,我能乱给你介绍吗?”
赵东城沉吟了一会,随后对郭婶说:“婶子,那就多谢谢您了,这样吧,你明天就带我去见见,我的要求也不高,人有个差不多就行了。”
郭婶欢喜道:“我说嘛,这么大的个人了,到底是想媳妇了,中!我马上就去郭庄,安排你们明天就见面。”
这时候,赵东城母亲反而有点不放心了:“他婶,可不敢高兴得太早,还不知道人家可能相中咱哩?”
郭婶立马坐直身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没事儿,咱自己的孩子,咱心里还能没数吗?东城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从来就没有过坏心眼,虽然没能考上大学,但咋看都不是个窝囊人理。”
赵东城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只能嘿嘿地傻笑几声。
他母亲却高兴起来,满脸都是笑意。
郭婶忽然想起了什么:“哟,差点忘了跟你说了,这女孩的姐姐,就是咱们村的人,晶晶妈!”
赵东城欢喜道:“那就错不了了,晶晶妈人长得好,脾气也好,她妹妹肯定坏不到哪里去。”
母亲和郭婶都笑了。
母亲道:“晶晶妈这人是好,就是周小阳太没有良心了。”
郭婶叹息:“唉,啥人啥命啊。”
母亲想了一下,问郭婶:“用不用先跟晶晶妈说说这个事情?”
郭婶摇摇头:“先不跟她说了吧,等有点眉目再跟她讲。”
东城母亲道:“嗯,也中。”
说到这里,郭婶就起身要走,赵东城母亲留她吃饭,她不肯。
郭婶一走,赵东城就对母亲说:“娘,我想干脆把大娘介绍的那个也见见,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咱来个货比三家不吃亏。”
母亲呵斥道:“这是说的啥话!这话在外边说,人家会说你是傻子哩!人跟货咋能一起说,亏你还是个有点学问的人哩。”
赵东城就笑:“本来是不该一起说的,可你看现在娶个媳妇得花多少钱?见面,压贴,传贴,彩礼,上轿,下轿,改口,步步都要钱,少说也得个两万三万的,这不跟买东西差不多了嘛。”
母亲正色道:“休要胡说!不是都这样吗?人家还有嫁妆嘛,再说了,人家养个闺女也不容易,养大了嫁给你,要点彩礼还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末了她又压低声音:“这种话休要再提,在外边更不许说,要不,人家肯定以为你是个二憨子。”
赵东城犟嘴:“二憨子就二憨子,我才不怕呢!”
母亲作势要打,赵东城赶紧跑了。
晌午,东城父亲从地里干活回来,得知东城要相亲的事情,也自是欢喜不已。
天刚擦黑的时候,郭婶从娘家回来了,说那边同意明天见面,让赵东城过去,就在郭婶娘家哥哥的家里见面。
赵东城母亲自然应允,父亲是个实在人,也没有话说。
这事儿就这样定了下来。
郭婶一走,母亲自言自语似地说:“我还得马上去你大娘家一趟,那一家这两天咱们也得见一见,定下来一家算了。”
说罢就匆匆出门去了。
约莫一个饭时的功夫,母亲回来了,她告诉赵东城:“你大娘说后天见面也好,只是咱也得去这女孩家,这女孩的娘去世得早,所以性格很内向,听你大娘说,她平时不太跟人说话。”
赵东城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百人百样百脾气,不爱说话的人不一定就不好,说不定是内慧其中呢。”
母亲就笑了。
赵东城吃罢晚饭,本想到几个伙伴家里去玩一会,但想了想却没有去,而是到旁房里睡下了,他最近不在堂屋里睡觉了。
他一直睡不着,心里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欢喜还是忧愁。
他觉得自己今天的想法有些奇怪,以往自己怎么没有这种找对象的迫切感呢,好像是忽然之间,他就彻底改变了以前自己对婚姻的看法。
浪漫的幻想与现实的婚姻哪一个更为重要?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就是这个简单的问题,让他一直困惑了很久,也因此吃了不少的苦头。
看到比自己小的伙伴都一个个地结了婚,有了娃,他实实在在地感觉到,自己也总得有自己的媳妇儿,至于自己喜欢不喜欢她,他现在认为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他需要的仅仅是一个自己的老婆,自己的家。
事实上,这样的想法在他的心里一直就是有的,只是他始终不想面对罢了。
生活是实在的,具体的,有时候甚至是残酷的,那不是一个人想不想面对的事情,而是必须要面对的事情。
全村那么多仅仅只见了一面,就结了婚的人家,现在不是都生活得好好得吗?
可见,男女之间的白头偕老,并不需要结婚前的相知相爱,所谓婚姻,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结合罢了,简单点说,就是搭伙过日子,它的形式是男女同居,它的目的是生养孩子,至于别的,全是扯淡!并不像书上讲的那么复杂。
赵东城现在就是这么想的,他以此来安慰自己,就像今晚。
第二天一大早,郭婶就来催促,叫赵东城赶快准备,说是紧早不紧晚的。
赵东城母亲简单地做了些饭,让赵东城匆匆地吃了,然后又马不停蹄地找出一套较新的衣服,让他换上。
赵东城嘟囔道:“还用这么费事吗?”
母亲道:“相媳妇,大事哩!”
赵东城也就换了。
他这边准备好了,郭婶那边却还在忙乎着,等到郭婶把自家里里外外招呼停当,太阳已经爬到树梢上去了。
二人赶紧出发。
老村离郭庄有四、五里路的光景,赵东城本想用自行车驮着郭婶去,郭婶说路不好走,怕摔跤,还是走着吧,稳当,于是就走着。
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
郭庄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赵东城来相亲,也就没有几个人注意他,这也让他心安了一些。
郭婶把赵东城在哥哥家里安顿好,就立即去通知女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