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路上行人急急避雨,天光暗淡,像是被一泼墨晕染。
明卿卿呆呆地站在九曲长廊之上,伸出手接着天空砸下来的大雨,她低眸望着淅淅沥沥的地上,想着下面的人传来的消息。
镇守天璟国东边边疆东野之地的侯爷,东陵侯左修墨归京。
雨水湿润整只手,恍恍惚惚间,明卿卿好像看见了手上沾满猩红的鲜血,周遭皆是尸山血海。
她淌过血泊,奔向撑剑跪在那里的父亲,那是她永生永世都忘不掉的噩梦。
明卿卿仰着头闭上眼睛,被雨淋湿的手颤了一下,那些噩梦愈发清晰。
她低下头,嘴角勾出一抹森冷的笑意。
左修墨,别来无恙啊。
那个跟在谢望月身边的走狗,那个自诩是主导历史书写的叛徒。
前世,天璟国国破,除了京城政变的原因以外,便是边疆破口,爹爹的四十万大军何其骁勇,若不是东陵侯叛国,将敌军放进来,爹爹又怎会被几面围剿,又怎会牺牲。
父兄的命,还有那四十万大军,以及那一城池百姓的血债,她要千倍万倍地讨回来。
暴雨倾覆而来,狂风大作,整座京城被笼罩在一阵阴暗之中。
一双黑色的靴子闯入明卿卿的视野,她抬起头。
有人穿过雨幕,撑着黑色海棠花油纸伞,不疾不徐朝她走来。
油纸伞挡住了那人的脸,大雨滂沱,可明卿卿却还是就一眼认出了来人。
他走近,骨节如玉的手抬起油纸伞,露出那张令她无论何时,都会惊艳的容颜。
那人目光灼灼,眸底像是晕染不开的墨,高大的身躯立于大雨中,如山岳一般沉稳不惊,像是神明临世,一身清冷矜贵,此刻望着她,嘴角勾起温柔的笑意,那一瞬,又好像染上了些许人间烟火。
大雨将海棠砸落一地,明卿卿望着这座城,只觉得满地荒唐,可他却像是撕破了黑暗一般,带着光走来。
蛰伏在明卿卿心底的恶魔再次死命地挣扎着,作茧自缚般想要扑向那一缕光。
“卿卿。”
他站在大雨里,挺拔高大的身形稳重,波澜不惊,落在耳畔的声音轻柔悦耳,明卿卿愣了一瞬。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
“卿卿?”
谢君辞瞥见她置于雨幕中的手,早已经湿透,他皱起好看的眉头,疾步走过去,将她小心拉了过去。
油纸伞放在长廊之上,谢君辞掏出帕子,低头给她擦着手,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小心着凉。”
没有责怪,语气里全都是关心。
江闻鹤站在对面的长廊上,将这一幕收之眼底。
大雨倾盆,长廊之上,清冷若神明的男人,弯身低头,拿着手帕,给身前发呆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擦着手,一边擦手,还一边嘱咐她。
而他们身后,是雨打海棠,碎了一地的粉白,像是一幅绝美的水墨画。
江闻鹤勾唇一笑,转身离开。
“惊……惊澜哥哥,你怎么来了?”
那日戏楼之后,谢君辞便不让她再叫什么摄政王,而是如而今这样,唤他一声惊澜哥哥。
那一声惊澜哥哥,落在谢君辞耳畔,他只觉得无比悦耳动听,身前的小姑娘抬起头,漂亮的眸子里眸光潋滟。
他眸底的笑意不知不觉愈发浓厚:“来看看你。”
明卿卿若无其事地避开他那灼灼的目光:“今日不是东陵侯归京,陛下设宴吗?爹爹和哥哥们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