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卿卿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的父王啊,那个一向冷血冷清,与她百般疏离的父王,竟然到死,都望着她和三哥所在的京城!
倏地悲从中来,她抱着男人恸哭起来。一股锥心之痛,若洪水猛兽倾覆而来,将她淹没,将她拉入无尽的深海,窒息感席卷全身,挣扎着不能自救。
即便胸口处早已被长箭刺穿,鲜血淋漓,即便是身陷囹圄至此,即便她知晓她今日绝无生还可能,都没有她亲眼看见三哥和王府沦陷,没有她十几天不停歇赶往此处,却见国破家亡,望尸山血海,没有她此刻抱着父王冰冷尸身来得痛。
如今京城沦陷,父王和四十万大军皆丧命于此,想来那下落不明的两位兄长也是凶多吉少了。
她多想救救他们啊,可是她救不了,连自己都救不了。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抚他睁开的双眼,却见自己手染淋漓鲜血。
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子,在家长面前无措惊慌,她仓惶地缩回手,用还算干净的里衣一遍遍擦着,又一声一声道歉。
“父王,孩儿擦干净……擦干净,就不脏了。”
直到擦得一丝血迹不在,这才颤抖抚上他的双眼,可是男人似乎执念太深,那双眼睛久久未曾闭上,死死盯着京城那个方向。
明卿卿悲恸不已,哭道:“父王,你不必再担心远在京城的孩儿了……”
冷风凄凄,衣衫染血,山河倾颓,残垣堆砌,百姓流离失所,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明卿卿哭得不能自已,不再是那个威武霸气的巾帼将军,不再是那个混迹江湖,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混不吝,是一个身临绝境,一无所有的小兽。
像是想起什么,她又笑了起来,似喜似悲。
她再次抱住男人:“因为,很快孩儿就会来陪你了。您安息吧……”
她再次伸手去抚,这一次男人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明卿卿跪在地上,呜咽着,颤抖着。
片刻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站起身来,眉眼染上一抹红,像是天边红得滴血的残阳。
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周围迟迟不敢擅动的人,眼神凌厉,风吹动着她高高竖起的墨发飘扬。
年纪不大,五官娇小精致,像是一个将碎的,却漂亮得不像话的瓷娃娃,可此刻的她一身血衣,狼狈不堪,竟然比那些戴着鬼面的人更像是恶鬼。
“即便今日本将军身死,也定会化作厉鬼,索尔等性命,你们最好不要闭上眼睛,时时刻刻防着!”
她望着谢沂弦,又扫过众人一眼,脸上的笑意几近疯魔:“可笑我识人不清,竟将你这般猪狗不如的东西当做挚友哈哈哈哈,若有来世,我定让你们付出千倍百倍的代价,定让你们千倍百倍地尝一尝今日之痛。”
声音沙哑,即便身处如此绝境,却一身傲骨铮铮,气势凛然,倒是令一众人胆寒。
她望向那个马背上的男人,脑海里闪过无数关于这个少年的画面,她仰天大笑起来,眼中盈满泪水:“少年,终究不再是曾经的少年了。”
谢沂弦眸色颤动,手颤抖着微抬,似是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是就连那霞光都穿过他手指的缝隙,他抓了个空,那手上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眼睛。
明卿卿大笑几声,眼中泪滑落脸颊,眼中皆是狠意,声音却异常地平静:“若是有来生,我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骤然间,趁其不备,明卿卿眸色一凛,拔出心口的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箭矢掷向谢沂弦。
银色的长箭是特制的,比一般的箭要粗壮要长些。它划破长空而来,速度之快,周围的东方既白色气浪不断萦绕箭身,宛若苍穹之上坠落的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