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骂骂咧咧的。”
身后传来了老僵的声音。
“没,不小心撞到别人了。”
我回头对着老僵说,老僵探出头望着纪雅和那个男人。
“呦,大奔啊。有钱人就是嘚瑟。走吧,吃饭去!”
我跟着老僵穿过拥挤的大厅,进到转角的一间包房里。
“就咱俩还坐包间啊?”
“咱们仨。”
说着,门外进来了一位抱着啤酒箱的女生。和纪雅不同的是,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妆容,略显毛糙的头发扎在后脑勺,白色短袖配上蓝色的牛仔裤显得很是清爽。女生将啤酒箱摆放在桌上,用手背轻轻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微笑着轻咬嘴唇,叉腰朝着老僵说。
“你一大男人还要我搬酒?”
“你是老板,老板服务客人怎么了?”
看来是旧识。
“介绍一下,我朋友苏媛,这家火锅店的老板。”
苏媛随着老僵的左手看向我,脸上的微笑还在,额头依然往外冒着汗水。虎牙,她笑起来,嘴角会露出一颗虎牙。
“你好我是苏媛。”
我不知所措地握住她伸出的右手,接触的那一刻我不禁一颤。
“啊!那个,你好,我是……”
这时我突然意识到我该怎么和她介绍自己?总不能说我叫老九吧。我连忙向老僵投去求助的目光。老僵似乎明白了我此时的窘境,朝着苏媛伸出右手不断地在空中高频率地晃动,试图将苏媛的目光拉过去。
“那个,那什么,他他他叫陈……陈学友。”
“噗。”
苏媛闻言,忍不住地噗呲一声,左手微微掩面。只是一刹,便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你好学友哥,下次去听你的演唱会。”
陈学友?我眯着眼睛,皱起眉头望着老僵,和他无声地控诉着为啥编这么一个名字。
“嗯?可别小瞧啊,学友哥是在夜总会工作的。”
“我什么时候在夜总会工作了?”
“我给你找的,明天就去报到。”
那天晚上,我和苏媛聊了很多,她酒量很好,反倒是我和老僵有些不胜酒力。我看着已经昏倒在饭桌上的老僵,和苏媛聊着第一次和老僵见面,以及老僵在病人面前装腔作势,私下糊涂邋遢的反差,更是和苏媛聊到了老僵的家。
“诶,你去过他家没有?”
“这么多年了还真没去过。”
苏媛说完又是一杯下肚,我见状只能跟着干了一杯。
“哈~嗝~”
我拍了拍自己胸口,试图缓解一下胃里向上返气的不适。
“不好意思,我和你说,你别看他不修边幅,他家里收拾的可漂亮了,就是报纸广告上那种欧式装修!”
“真假的!?他?欧式?”
苏媛闻言,端起酒杯扶着额,房间里充斥着她爽朗的笑声。在精神病院的十年,我并非是没有接触过女性,但如苏媛这般开朗的,我还真是第一次接触。她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和她那一次次的发自内心的大笑,将我因为来到着陌生的新世界而产生的束手束脚、无所适从、不知所措全部打消得一干二净。苏媛又是一杯下肚,我见状也端起了酒杯。不曾想,苏媛一把将我还没送到嘴边的酒杯摁了下去。她看着我,眼神略带迷离,这是我记忆里第一次正儿八经地长时间盯着一个女生的面庞。她的眼尾有一颗痣。
“你不能喝就别勉强了,你要是也倒了我可没法儿把你们两个大男人弄回去。”
那天晚上和苏媛喝过酒后,我右手搀扶着还存有一丝意识的老僵,左手搭在苏媛肩膀上,摇摇晃晃地走到马路边打车。
我的意识很清醒,只是身体有点不听使唤。我们三个人站在马路旁,对面就是寒江,寒江市的母亲河。虽然是夏天,但是江边的风还是凉爽,树叶在风的吹动下沙沙作响,夜是这么的安静,安静得我能听见我的心跳,老僵的呼吸声都有显得嘈杂。不知道站了多久,出租车一直没来。我觉得有些尴尬,或许得聊点什么。
“有时间带我去夜总会玩玩呗,我还没去过呢?”
苏媛先开口说话。
“啊!行啊!明天我去报到之后,就带你去看看,我也没去过。”
这句话说完,又是半晌的沉默
“和你聊天很开心。”
闻言我转过头看着苏媛,她抬着头看着天空,像是在找寻着什么,黄色的路灯将她照得更美了。“她说和我聊天很开心”我心里想着,思考着应该怎么回答。
“出租车!”
苏媛大喊着,空闲的左手朝着那辆从远处开来的出租车使劲挥舞。“来得真不是时候”我心想。我拖着老僵,费力地坐上后排。
“再见,我明天来找你。”
我把着车门和苏媛说。
“嗯,明天见。”
我从出租车的后窗向外望去,苏媛的身影越来越小。第二天,我刚睡醒就去了苏媛的店里,帮她打打下手,晚上去那家夜总会报到后也如约地带她去了一趟。从那天起,我几乎每天都去找苏媛,我学会了怎么切羊肉卷,学会了毛肚要七上八下,学会了单手起瓶盖,也学会了牵手和接吻。
那段时间,我和苏媛利用周末以及她下班后我上班前的这短暂的几个小时走遍了寒江市的大小街道,我们坐在江边草地上看着临江公园放风筝的小孩,在旭日山顶看日出日落,游戏厅里的拳皇她始终玩不过我,在她火锅店楼上的家里,清晨起床后的温水我却一次都没给她倒上过。
我记得很清楚,噩梦来临的前一天是星期六。那天下午,苏媛告诉我6点之后火锅店就要打烊了,我可以先回老僵家休息一会儿,等过了12点再去找她,因为那天是她姐姐的忌日,她想一个人待一待。我答应了她的要求,并和她说好第二天赶个早去旭日山的庙里上香。我现在极其懊悔,为什么当天不留下来陪她,或许这样她就不会死在恶魔的刀下。